顶点小说网 > 女生频道 > 拥抱神明的那些年 > 第16章 神明
    抱着盛弋回家的一路上, 许行霁都在思考于慎思刚刚的话。

    他在受到明目张胆的讥讽之后难得没有发火,也没有反咬回去,而是……竟然是有些无措的。

    许行霁发现于慎思说的那些事情,他居然真的不知道。

    例如盛弋也是其中三班的学生, 高三那年他们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当了一年的同班同学, 而他脑子里对此居然连哪怕一秒钟的记忆都没有。

    他是从来都不好奇盛弋的过去的, 只知道女孩儿和他一样也是宁大毕业的学生, 直到上次去了盛家一趟, 才知道盛弋在家里的处境不好,而且也是七中的。

    这么看来, 他们高中和大学都是校友,但当了夫妻之后才仿佛刚刚认识一般, 真是神奇。

    许行霁垂眸看了眼副驾驶上醉的不安慰的盛弋, 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他不记得盛弋, 但她肯定记得自己吧, 虽然不愿意提起,但他从小到大在学校里都是个问题人物,如果是同班同学的话, 不认识他的几率约等于零。

    但是盛弋,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表现的就和他一样无知淡然。

    如果不是碰巧在于慎思口中得知了过去这些偶然,怕是他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之前那些事, 所以盛弋为什么不说?

    车开到家楼下, 许行霁没直接上去,而是按下车窗又抽了根烟。

    他心里莫名烦得很, 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情绪, 就是觉得……像打翻了五味瓶。他想着去回忆高三时发生的一些事, 但那些刻意淡化和难熬的回忆, 又怎么会是想记起来就能轻易记起来的?

    对于t  高三,许行霁只记得有一件事让他记忆还蛮深刻的。

    那时候讨厌他的人多,可喜欢他的女孩也不少,基本上每天他都能在课桌里翻到情书,如果一周不去学校,情书还能堆满半个抽屉。

    真他妈滑稽,他都是一个公认的‘败类’了,还喜欢他干什么?

    无聊的女生们,还弱智的追求着什么男生不坏女生不爱呢。

    对于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书许行霁看也不看,都是直接扔掉,甚至对于班级里那些女同学他都没兴趣多看一眼。

    放眼望去都是一色的校服马尾辫,半壁江山都戴着眼镜,他还没无聊到去细细观察哪个女生在里面亮眼一些——毕竟校花戚夏,在他眼里也就是那么回事。

    所以他不是刻意不记得盛弋,而是许行霁对于高中时的全部女同学,记忆都不深刻。

    除了……除了不知道是谁的一个人,每天都给他送牛奶。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的许行霁也不会记得,但那个女生执着的每天都送,高三上学期的每天,他几乎都能在桌子上看到温热的瓷瓶牛奶。

    许行霁之所以知道是女生,是因为每次附上的纸条上那娟秀的字体不是男孩能写的出来的。

    再说如果是男生坚持不懈的给他每天送牛奶……那就是恐怖故事了。

    一开始许行霁是很烦躁的,因为他不爱喝牛奶,从小就不喝,十分讨厌牛奶那股子自带的膻味。

    在这牛奶刚送来的时候他就在班级大声问过,可惜没人应,他每次都直接扔掉,可她还是执着的继续送。渐渐的许行霁也就麻木了,随便,送就送吧,他不喝就是了。

    可是一个执着的,持之以恒的人是可以让摆烂的,对生活的没有希望的人看到自己的对照面的。

    就算心里再怎么骗自己,但不可避免的,许行霁还是对这送牛奶的女生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想知道她是谁,为什么每天要坚持这么无聊的事情,于是破天荒的,许行霁拆开了抽屉里的情书。他清晰的记得那女孩儿的字体,是很清丽又秀气的行楷,假如她也给自己写过信的话,那他肯定能看出来。

    只可惜厚厚的一沓子情书都拆完,许行霁也没找到和字条上一样的字体。

    他有种浪费了人生中珍贵半小时的感觉。

    “操,不喜欢我?”许行霁冷笑,修长的手指把最后一张情书慢慢的揉捏成废纸团:“那他妈的送个屁牛奶。”

    像是跟谁置气似的,自那之后,许行霁越看送来的牛奶越烦。

    甚至某天趴在桌上睡醒后长臂不小心扫过桌上的牛奶摔在地上,玻璃瓶登时四分五裂,白色的液体四处迸溅,不少流淌在鞋上……

    听着旁边俞九西‘卧槽卧槽’的声音,许行霁定定的看了地上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他面无表情的发起了火:“谁他妈没事儿闲的天天送?别送了。”

    之后,他桌上就再也没收到玻璃瓶的热t  牛奶了。

    显然自己的发火被偷偷送的人偷偷看到,所以,那女孩应该是他们班的,就是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许行霁之所以记得,是因为这是他少年时期为数不多还算‘温暖’的记忆,毕竟被人喜欢着关心着,总不是坏事,而给他偷偷送牛奶的女孩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不求回报的喜欢和付出。

    这种举动让自小就对人际关系非常敏感的许行霁感觉还不错,还蛮舒适的。

    “唔。”副驾驶的盛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胃里就翻江倒海有种想要吐的感觉。

    她一个喝酒初学者,今天自己干了六七杯酒,虽然是度数不高的女士洋酒,但也够受了。盛弋脑子晕的厉害,根本还没醒酒,就是想吐,下意识的拉开了车门就冲了下去。

    路边是花坛,她蹲下来就吐个不停,女孩儿晚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全都是酸水。

    许行霁从回忆中抽身,忙伸长手从后座拿了瓶水跟着一起下了车。

    他半蹲在盛弋旁边,等她吐完才把水拧开瓶盖递过去,低声道:“漱漱口,还难受么?”

    可盛弋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也有点看不清人影,想接过近在咫尺的水,手却止不住的发抖。

    “别动。”许行霁干脆帮她,大手卡住盛弋的半张脸把女孩儿的下巴抬了起来,然后温柔的往嘴里灌水,又在她呛到之前强迫着人把水吐出来。

    一来二回的,就当做漱口了——没办法,许行霁实在没伺候过人,他连自己都懒得伺候,能做成这样都挺不容易了。

    可盛弋被他弄的迷迷糊糊中喉腔疼得厉害,她又晕又难受又疼,喝了酒之后委屈也不下意识的藏着了,呜呜呜的就哭了起来。

    这一哭,可把许行霁弄的吓了一跳。

    “喂,你别哭啊。”许行霁连忙把人抱回了车上,一连抽了几张湿巾有些笨拙的帮着她擦眼泪:“别哭别哭,是不是太难受了?”

    这可咋办,他不会做醒酒汤啊。许行霁犯了愁,想着要不要开车去买,可无论是把盛弋送上楼让她单独待着还是开车拉着她去买,都不太让人放心。

    开车的话……现在的盛弋只会更晕吧?

    而且晕还是小事,主要是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说的这些话。

    “我不要喜欢你了,我不要喜欢你了。”盛弋唇间不断呢喃着不要喜欢一个人,却始终没有说那个人的名字。

    看着女孩儿难受的在副驾驶位置上蜷缩成一团,许行霁的黑眸逐渐与夜色合为一体,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捏成拳,看着盛弋,轻轻地问:“你喜欢的是谁?”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她,醉了的盛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顾自的说着想说的话。

    “好难受。”

    “结婚好难受,我想离婚了。”

    -

    第二天一早,喝断片的盛弋想不起来自己昨晚在发疯状态下说了什么。

    她睁开眼就感觉t  全身都是疼的,脑袋疼就算了,身上疼的也宛如被大车碾压过,甚至指尖都在隐隐作痛。

    盛弋甚至逐渐回笼,看着熟悉的卧室慢慢地坐了起来,感觉腰都快断了,轻薄的蚕丝被顺着她的动作从身上滑落,露出一块肩膀和锁骨的位置。

    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吻痕,并且不断暧昧的向下蔓延。

    盛弋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隐约记得昨晚半梦半醒之间自己似乎是看到了许行霁,所以是……她喝醉了回家,和许行霁滚上床了么?

    那许行霁呢?

    具体的事情她是想不起来了,可身上熟悉又有点羞耻的痛感却骗不了人,正有些懵的试图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卧室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盛弋下意识的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看着许行霁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似乎也没睡好,虽然衣着整齐头发也是梳过的,但眼睑下还是有淡淡的黑眼圈痕迹。

    他不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是一杯豆浆和一碗粥,还有乱七八糟的一些馅饼馄饨什么的。

    还是第一次看到许行霁拿着这么生活日常的东西进门,盛弋愣了一下,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是你做的还是买的?”

    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极了。

    “买的。”许行霁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把托盘放在床头:“先吃点。”

    “我、我不饿。”盛弋清了清嗓子,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问:“呃,昨晚……”

    “昨晚你和袁栗烛在酒吧喝酒和人打起来了,我去警察局接的你,放心,没人受伤。”许行霁知道她想问什么,干脆一气呵成的全说完了,然后端起小馄饨的碗用勺子盛了一个递到她唇边:“吃。”

    莫名的,盛弋感觉许行霁今天的态度十分强硬,难道是昨天她喝醉了说错什么话了么?昨天……盛弋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去喝酒的源头,神色也僵硬了起来。

    唇边的馄饨让人感觉恶心,她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拿走。”盛弋偏开了头,闭上眼睛拒绝:“我不想吃。”

    许行霁没动,沉默着继续举着,仿佛和她僵持对抗什么一样。真是……要命,盛弋睁开眼睛,有些无奈的捂住唇:“我真的不想吃,酒劲儿没过,还犯恶心。”

    闻言,许行霁放下了碗,只是修长的手指依然把玩着瓷勺,抬眸看着她:“你还记得自己昨天喝醉后说了什么吗?”

    他主动提起这个,盛弋是又好奇又紧张,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不…我说了什么?不记得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第一次喝酒后是不断片的,虽然难受,但发生了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怎么这次就忘的干干净净,真的是喝太多了。

    见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真的一片茫然,许行霁便笑了笑:“你喝醉了一直哭,嘴里还说着不要喜欢他了,不要喜欢他了,一t  直说……他是谁?”

    问到这里,许行霁看着盛弋骤然苍白的脸,修长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捏紧了勺子。

    说实话,昨天一整个晚上他都因为盛弋的两句话煎熬,除了这句以外就是她另外那句‘想要离婚了’。有喜欢的人,还想要和他离婚?她做梦。

    从昨天晚上听到直至现在,许行霁眼睛都是睁着的,一直想等盛弋醒来之后问个究竟。

    可现在她的反应像是心虚似的,着实让人失望。

    许行霁把勺子放在桌上,‘啪嗒’一声,精致的瓷勺就碎成了两半:“说话。”

    盛弋此刻的心绪是完全被他的动作所牵动着的,她裹着被单的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许行霁盛怒的脸。很可笑,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原来她终于说了‘喜欢’两个字了,在喝醉后全然不自知的状态下忍不住说了,很可惜,她表白的对象并不知道,而她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都是些醉话,我没喜欢过谁。”盛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许行霁,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是一件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昨天才想出些眉目的事情。

    “什么?”许行霁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上是掩盖不了的疲倦,眉梢眼角也有一丝紧张。他莫名有种预感,盛弋想说的大概是昨晚那些话,一些他不爱听的话。

    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他也不能捂着盛弋的嘴唇不让她说话。

    而盛弋想说的,确实是离婚这件事。

    这段时间她一直感觉自己被一张灰色的蜘蛛网包围着,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公司的事情让她很累,应付苏美锦也很累,还有时时刻刻面对许行霁阴晴不定的情绪,一切一切,但这些都不及昨天看到戚夏朋友圈的冲击感。

    压死骆驼总归是有最后一根稻草的。

    原来盛弋觉得只要她能想办法待在许行霁身边,哪怕他不爱自己也可以很开心。

    但生活不是童话,婚后的生活让她明白原来光靠喜欢不能解决一切,她也想有危险的时候打电话给老公的时候有人接,她也不想每天一个人生活着还要做好时刻奉献出□□的准备,她也不想……结了婚和没结一样,有了老公和没结一样。

    也许当初嫁给许行霁是个错误的决定,但没关系,错误及时发现,是可以修正的。

    已经在脑中排练过的说辞齐刷刷的排在了唇齿间,可看着许行霁近在咫尺的脸,那清冽的长眉和眼睛,就又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我想,我想……”

    我想离婚。

    后面两个字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弋弋,你想干嘛?”许行霁第一次叫她的小名,十分亲昵,可笑容里却没有什么温度:“想清楚再说。”

    如果盛弋仔细看看,甚至可以在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些紧张的情绪,可惜此时此刻,小姑娘本人更紧张。

    其实比起和许行霁离婚这件事本身t  ,盛弋更害怕的是这件事带来的后续反应。

    毕竟,她也是经历过的。

    刚刚结婚的那个时候,她成了一个人完成婚礼的新娘,新郎逃婚了,第二天还带着离婚协议书来找她,盛弋虽然喜欢许行霁,但还没有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她爱他,可她也有自己的自尊,整整一夜没合眼的思考后,盛弋提出了离婚。

    结果还没等许行霁给出答复,许家那边的人先炸锅了。

    他们两家之间是打着商业联姻的旗号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离婚又结婚?尤其是又在婚礼现场出了那么大丑闻的情况下。

    如果那个节骨眼同意离婚了,那以后许家在业内就别想抬起头来了。

    许致尧登时勃然大怒,然后叫盛弋和许行霁都回了许家老宅——那次是盛弋第一次去许家,她是自己走过去的,而许行霁却是被人绑回来的。

    许致尧权当是许行霁结婚不出现惹的盛弋生气,把责任都推在他身上。

    然后当着盛弋的面,就对许行霁施展了‘家法’。

    他让人抓着许行霁,绳子都没解,就抄起一边的高尔夫球杆毫不留情的打了上去,一棍一棍打在背部,但被打的少年脸色惨白,疼的额角冷汗都沁出来了却也一声不吭。

    他越这样,许致尧反而越生气,打得越狠。

    场面太过震撼,以至于盛弋慢了半拍才回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周围站着很多很多的人,里面有许行霁的后妈,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有管家保姆……但所有人都在看笑话。

    而跟许行霁血缘最亲密的此刻是施暴者,是一切难堪的源头。

    “叔、叔叔!”盛弋双腿都发抖,匆忙的过去拦住他:“您不能这样!您、你这是动用私刑!”

    这都什么年代了?大清早就亡了,都二十一新世纪了,居然还有人在用家法这样封建余孽的东西来教训人,简直不可理喻!

    “盛弋,你别拦着。”许致尧使了个眼神,立刻就有人上前架开盛弋,他眼神和声音都是冷冷的:“这种孽子打死也不多余,他在婚礼上让你丢了那么大的人,我不帮你教训教训他,那还配当公公么?”

    一句话透露的信息全是:他就算打死许行霁给盛弋当赔罪了,也不允许他们离婚。

    盛弋听明白了,瞬间从头到脚都有些冷,更准确来说是心寒。

    她心寒不是因为许致尧这是逼着她表态,而是……他完全把许行霁当做一个工具。

    如果她坚持要离婚?他是不是真的会家法到打死许行霁?

    盛弋完全不敢赌这个可能性,她只能挣开管家的掣肘,整个人挡在许行霁面前阻止许致尧继续打他。

    “叔…爸,我没有打算离婚,之前是说胡话了。”盛弋硬着头皮改了口,声音有一丝哭音的强制冷静下来:“你别打他了,我们不会离婚的。”

    她这一句话,让许行霁没继续挨揍,可背后已经是血淋淋的t  了,他背部严重受伤,还是被抬去医院住了一周多。

    许行霁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睛看了雪白的天花板两秒,鼻尖嗅到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才意识到自己又来医院了。

    呵,几乎可以当半个家用,少年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是又黑又亮,闪着火一样讽刺的光,唇角向上抬了抬。

    然后,才慢半拍的意识到手边有浅浅的呼吸热度。

    许行霁微微偏头一看,瞧见盛弋正趴在床边,他黑眸里闪过一丝隐晦的情绪,心里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在许家的场景他还是记得的,他这本来要离婚的妻子见到他挨打后竟然吓的说不离婚了?真是奇怪,这算是为他着想么?

    正寻思着,趴在床边小憩的盛弋就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许行霁醒了,是显而易见的开心,兔子一样红了的双眼都弯了弯,哭过的声音微微有些哑:“你醒了呀,你…你后背还疼不疼?我给你叫医生吧。”

    “不用。”许行霁现在还没力气,轻声打断了她,便省去寒暄废话的步骤直接问:“怎么哭了?”

    “……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你。”他一问,盛弋又哽咽了,眼泪说来就来,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我不知道说离婚你会,你会挨打,是我的错。”

    病床上的许行霁完全没想到盛弋会是这个回答,愣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该怎么说呢,他这位‘第二次’见面的老婆是太单纯善良还是有些傻?

    明明是自己逃婚,回来又直接给递离婚协议书的恶劣,结果她居然同情他?说自己是因为她才挨打的?可真是太傻了。

    无论有没有盛弋,许致尧从来都是把他当狗对待,想打就打,而他大多数时候也都会打回去。

    这次没反抗,纯粹是许行霁也知道自己行为有多混蛋,想着许致尧打就打吧,打完他和盛弋离婚,就当是让这小姑娘出口气。

    谁知道……她居然说对不起他。

    真是离谱给离谱他妈开门,离谱到家了。

    许行霁哭笑不得:“你瞎说什么啊?小妞,别同情心泛滥了。”

    他根本不会知道,盛弋才不是对陌生人的同情心泛滥,善良爱心没处使,她单纯是心疼他而已。

    如果知道提出离婚就会让许行霁被家法伺候,盛弋根本就不会提,她宁可和许行霁貌合神离的熬过两年,也不想他被这么对待。

    盛弋没有解释,只是吸了吸鼻子,哭过的声音瓮声瓮气:“不管怎么样如果我不提你就不会受伤了,我照顾你吧。”

    之后,她在许行霁瞠目结舌的目光和不怎么和善的态度中留在医院,照顾了他整整一周。

    这是他们刚刚结婚发生的事情,自那之后,盛弋就再也没有萌生过离婚的想法了——人人都知道许行霁是个私生子,许致尧未必多在乎私生子的命。

    她决定安慰渡过这两年,反正和许行霁相处也不会t  吃亏,她喜欢他,那就还是赚了的。

    虽然相处的过程中,还是忍不住会心动。

    在今天,此时此刻,深埋了许久的离婚念头才再次萌生。

    盛弋从回忆中抽神,发现许行霁还在等自己的问题,可‘她想’这两个字开了头,剩下的话却是吞吞吐吐的,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想怎么样?”许行霁反问,看着盛弋纠结为难的模样轻轻挑了下眉,索性反客为主,凑过去在她唇角轻轻亲了一下:“你是想这样么?嗯?”

    他想插科打诨,让女孩儿忘记自己真正想问的。

    而事实证明,他这个方法有效,盛弋愣了下,随即热度就蔓延到耳朵上了。

    “你,”她无力地问:“你干嘛啊?”

    “你迟迟不说话。”许行霁耸了耸肩,无辜道:“我以为你想亲一下,你昨晚还缠着我要接吻呢。”

    “胡说。”盛弋听不下去这‘污言秽语’,尴尬到脚趾都麻了:“我不信。”

    “你真不信?”许行霁看着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害羞模样,忍不住笑了:“你没感觉你手指疼么?”

    经过许行霁这么一提醒,盛弋才反应过来,她刚醒的时候就觉得全身疼指尖也疼,后来他进来和自己说话,她就忘了手上的疼痛了。

    闻言盛弋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细长的指尖是有些红肿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昨晚你回来就吵着要弹琴。”许行霁指了指外面,示意客厅的钢琴:“大半夜的弹了快两个小时,能不肿么?”

    而且是浑然忘我的状态,都没有停下休息过。

    这些话盛弋是觉得有可信度的,她在喝醉前就想过家里的琴,觉得酒后弹琴更加抒发了,虽然毫无章法。

    但是她弹琴和‘缠着许行霁接吻’能有什么关联?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似乎是知道盛弋那双迷茫困惑的眼睛里想着什么,许行霁好心给她解答——

    “弹着弹着,你就开始哭。”

    “你应该知道酒后乱性这个成语吧?宝贝,还挺热情。”

    “在钢琴上做了一次,感觉真不错。”

    ……

    怪不得她身上这么疼,敢情是被琴键硌的。

    霎时间,盛弋什么都不想说了。因为她根本分不清许行霁说的是真话假话,自己反正是断片了,酒醉后的记忆可以任由谁来随便编造。

    “我困了。”盛弋逃避似的躺回床上,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的脸,隔了一层布料的声音闷闷的:“想休息,你…你去上班吧?”

    她现在离婚说不出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质问自己膈应的事情,昨晚还一团乱麻,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想自己静静,于是下了一个不动声色的逐客令。

    幸好,许行霁很快就离开了。

    盛弋藏在被子里,没看到男生的眼睛在她缩起来之后,顷刻间就变的有些冷。许行霁无声的看着那鼓起的被子几秒中,然后才离开的。

    手机响个不停,俞九西一直给他打电话催,而许行霁t  没解决完这边的事就一直拖着。

    现在他终于能去公司了,却不知道算不算解决完和盛弋之间的隔阂。

    上了车,许行霁没着急开去,而是坐在副驾驶上不紧不慢的点了根烟,狭长冷冽的双眼在烟雾缭绕中轻轻眯起来。

    他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小姑娘刚刚说的一半话都在骗人。她说自己没事说了,但实际上是有事,她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可喝醉后真实的反应不会骗人。

    她分明是喜欢着一个人,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许行霁羞惭挫败异常恼怒的同时却也忍不住多想……盛弋喜欢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他?

    否则,她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然后和他结婚呢?

    有些事情平常看起来只是生活中的一件小事,但在有了前提的情况下再去细细思索,就会发现处处都是线索。

    现如今,‘她有可能喜欢的是我’就是那个刺激的前提。

    许行霁不由得想到他挨打后盛弋在医院的眼泪,还有婚后女孩温柔到近乎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为什么要和自己保持着互相‘帮忙’这个不平等交易?不但不委屈不抱怨不生气,还和他产生了床上的关系,还给他弄膏药……越想,许行霁越觉得心里发麻。

    竟然是有些未知的喜悦却莫名恐惧再继续想下去,万一,万一是他自恋了怎么办?

    而且目前最需要搞明白的是盛弋为什么突然出现离婚这个念头。

    昨天是许行霁第一次听到她亲口说出离婚两个字,所以昨天是发生了什么?

    他摄入的信息有限,只知道盛弋昨天被公司开除了。

    思索片刻,许行霁给俞九西发了条信息:[你认识天明集团的人事么?]

    “祖宗,你可算回消息了,我他妈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俞九西那边噼里啪啦的回了一串语音:“天明?你咋突然问起这个,有熟人。”

    “祖宗,哥,你能不能先过来咱这边一趟,我找来的这个客户手里单子可多,人家就想看看你的图!”

    许行霁听完这几条语音,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不紧不慢地回:[你先去给我打听一下天明为什么开除盛弋。]

    [否则我就不去。]

    -

    盛弋用自己要睡觉的理由把许行霁撵走,但实际上怎么可能继续睡得着?

    她艰难的爬起来洗了个澡,雾气匍匐中看到了于慎思打来的电话,她犹豫了一下,没接。

    现在接的话不方便,手滑。

    盛弋给自己心里的声音找了个借口,然后继续洗。只是等洗完澡吹头发的时候,于慎思又打来了。

    她有些无奈的放下吹了一半的吹风机,只好接电话。

    对面于慎思的声音有些沉:“才醒?”

    “嗯。”盛弋想到许行霁说她昨天进了警察局,便有些犹豫的问:“昨天…是不是麻烦你了?”

    “没麻烦到我,昨天是我同事值夜班去酒吧把你们捉回来的。”于慎思轻t  笑一声,非常调侃:“大小姐,你不会喝酒硬要喝酒也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呢?”

    “别笑话我了。”盛弋哭笑不得:“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于慎思把事情简单的跟她说了一下。

    盛弋边听边轻轻的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心想人果然还是不能太放纵自己,她根本不晓得自己喝醉后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耍酒疯,居然就敢去酒吧买醉,可也真是太糊涂了。

    “还是谢谢。”听完,盛弋柔声说。

    “说了别谢我,昨天是许行霁把你接回去的。”于慎思冷笑一声,忽然转变话题:“我们见一面吧,我有事想问你。”

    “改天吧。”盛弋敷衍:“我现在…头有点疼。”

    可于慎思要约见面的态度很坚定:“就今天,你不出来,那我就去许家找人。”

    “……”

    于慎思:“反正我知道住址在哪儿。”

    警察这个工作,在某些地方还真是便利。

    盛弋有点想发火,却也知道于慎思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玩意儿,她总不能真让他穿着警察制服真的找到许家去。

    无奈,只好答应了见面。

    挂了电话,本来想躺下休息的盛弋不得不去化妆镜前面去粉饰自己——许行霁昨晚可真够过分的,她脖颈上全都是草莓印,不遮一遮的话完全没办法出去见人。

    只是浅色号的粉底液也遮不住,盛弋涂了半天,末了也只能在衣柜里找高领衣服穿。

    幸亏现在是初秋,穿高领针织毛衣也挺稀松平常的,不会引起怀疑。

    和于慎思约的见面地点是他警局旁边的一家本帮菜馆,盛弋到的时候他已经点好几个菜了。

    女孩来之前是没吃饭的,但看着桌上的苏格兰蛋,黑松露红烧肉等等荤菜,也感觉没什么食欲,她要了碗红豆糯米小圆子慢慢的吃。

    “说吧。”两个人吃了会儿饭,盛弋才问:“找我什么事呀?”

    结果沉默了半顿饭的于慎思,第一句话就让人意想不到。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思索你为什么会喜欢许行霁,甚至还愿意通过联姻嫁给他。”说话时,于慎思仿佛想起得知盛弋结婚那天喝的烂醉的自己,他把弄着手中的筷子,动作就像把玩着自己佩戴的枪一样。

    再盛弋意外的注视中,于慎思也同样定定地回视着她,一字一句:“毕竟每次见到许行霁,我都能更加确定他是个垃圾的事实。”

    ……

    “于慎思。”盛弋放下勺子,啪嗒一声清脆的撂在桌上,她秀眉微蹙:“你到底想说什么?”

    “舍不得别人骂他?你怎么还护着他啊。”于慎思垂在桌下的手不自觉的捏成拳,苦笑:“他根本都不记得你,眼睛里从未有过你这个人,你到底为什么还喜欢他?”

    为什么要把心送给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许行霁甚至都不记得他们曾经是一个班级的,盛弋真的是……太蠢了。

    “你,”盛弋瞳孔缩了下,忙问:“你t  什么意思?”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敢告诉你和许行霁高中一个班级的,你一直都喜欢他。”于慎思看着女孩儿越发惊慌失措的眼神,忽然有一种近乎报复的变态快感:“结了婚还玩儿暗恋?盛弋,你以为你这样很伟大啊?”

    “和你有什么关系。”盛弋听不下去了,拎着包站起来就要走。

    自己一直想在许行霁面前隐藏的事实就怎么猝不及防的被掀开了,还是被于慎思掀开的,怪不得她感觉许行霁早上的态度那么奇怪。

    他现在已经知道他们以前是一个班级的了,那自然也知道自己是刻意瞒着这件事,或许……许行霁还会不会因此推测出别的?

    尤其是昨天自己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已经说出‘喜欢’两个字,以许行霁的聪明,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盛弋越想脸色越白,她承认她很害怕。

    瞒着自己喜欢许行霁很多年这件事几乎是她唯一仅剩的尊严了,她真的很怕这层窗户纸也被捅破。

    她不想被许行霁知道那些少女心事,她不想。

    “别走。”于慎思长腿一迈,就拦在心乱如麻的盛弋面前,他抓了抓头发,显然也很无助很烦躁,但却懂得道歉——

    “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了,那家伙从来都不记得你让我真的很生气。”

    盛弋怔了下,随后抬起头看了看于慎思,勉强笑了:“没必要道歉,我没怪你。”

    而于慎思其实也没说错,他甚至还很客气。

    在知情者的眼里,她这种单方面自认为痴情而对方全然不知的付出……可不就是犯贱么?

    “盛弋。”于慎思看着她,有些无力地问:“你还那么喜欢他么?”

    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变么?

    盛弋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可能,没那么喜欢了。”

    小姑娘从不说谎,但她这个回答却也没让于慎思有多开心——他知道盛弋对许行霁是很深刻的喜欢,假如现在她都没那么喜欢了,那得是受了多大的打击?

    许行霁,还真是个王八蛋。

    作者有话说:

    许哥的hzc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