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他的意思, 楚橙面露欣喜之色,不住点头,“要看的。”说罢,她飞快从陆长舟怀中挣脱, 自己搬来一把圈椅放在书案侧边, 支着下巴, “我就坐在这里静静看书, 绝对不打扰你。”

    陆长舟还有些公文要处理, 颔首微笑,又问:“你喜欢看什么书?”

    这个问题简直把楚橙你难住了, 她识字懂书画,t  但在扬州时被表姐拉着看的书中话本子居多, 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书籍。

    她微微一愣, 马上说:“我看书不挑的, 什么都能看, 夫君喜欢看什么我就看什么。”

    陆长舟看一眼书架,“我这里兵书居多,事理哲学的书也有一些。”他随手拿起一本刚看完的《太公六韬》, 想了想姑娘家可能不喜欢看这些,正要收起,却听楚橙问:

    “这本书有点旧了, 夫君是不是看了好多遍?”

    陆长舟看一眼, 感叹她的细心,道:“这是兵书, 从小到大确实看了许多遍。”

    楚橙一听, 立马睁眼说瞎话道:“我对兵书也很感兴趣的, 我要看。”

    “你确定?”陆长舟将信将疑, 实在是六韬晦涩难懂,他五岁第一次读时也是似是而非,后来慢慢咀嚼才参透其中奥义,喜欢看兵书的姑娘,他还是第一次见。

    楚橙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想得简单,陆长舟既然喜欢看了很多遍,那么一定代表这本书好,她也要看。只要她懂兵法二人岂不是有了共同话题,一定能让陆长舟对她刮目相看!

    “我要看。”

    见她如此坚持,陆长舟就把书递给她,“你看吧,若有不懂可以问我。”

    然后,二人就坐在同一张书案前各自做各自的事,陆长舟审读公文一目十行,专心致志好像当身边的人不存在,楚橙就不太好了。

    她本以为,只要识字不管什么书都能看懂,谁知那本《六韬》语句晦涩,一眼看上去简直不知所云,再看一眼,还是不知所云。

    到这里,楚橙已经有点后悔了,陆长舟喜好的都是这种书吗?实在是太高深了,不是她能达到的层次。可是话既然已经放出去了,她只得硬着头皮装作看的入神的样子。

    又装作认真地看了一会,不知不觉楚橙就渐渐走神了,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瞟向身边的男人。

    无疑,陆长舟是个非常好看的男子,风光霁月,皎然出尘这些词语用在他的身上一点也不违和。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子,还大权在握,可没有不抓住的道理。

    她看的出神的时候,陆长舟也停下批注公文的笔,曲起手指扣扣楚橙的额头,“怎么,看兵书看到我脸上来了?”

    被当事人发现自己偷看,楚橙脸腾地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夫君比兵书好看。”

    陆长舟轻啧一声,伸出捏住她的两瓣樱唇,摩梭片刻,道:“你这张小嘴是吃了什么,怎的说话像吃了蜜似的,也不害臊。”

    楚橙被捏着嘴,不舒服地呜呜两声,偏偏陆长舟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就是不放过,声音含笑:“这些话谁教你说的?”

    “没——没人教。”楚橙终于从他魔掌中挣脱,大口大口呼气,说:“我的嘴巴天生就这么甜。”

    陆长舟静默了会,明白今日这书是没法再看下去了。他搁下笔,朝楚橙伸出手,说:“过来。”

    因不知道要做什t  么,楚橙就乖乖走了过去,才将将走近,陆长舟拖住她的手腕一拽,楚橙轻飘飘的身子就如预料般落入了男人怀中。她坐在陆长舟腿上,又羞又恼,“做什么?”

    陆长舟轻笑,“不是说你的嘴巴很甜?让我尝尝,才知道有没有说谎。”

    明白他应该是要亲吻自己了,楚橙心不住地砰砰直跳。虽然已经亲了不知多少次,但每一次她还是会像个小姑娘似的,害羞又生涩。

    楚橙大着胆子撅起嘴,缓缓靠近,说:“那你尝吧。”

    两片嫣唇近在咫尺,陆长舟心头一动,粗粝的拇指摩梭几下她的娇唇,正准备亲上去,屋外一阵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二人。

    临阳道:“小侯爷三奶奶,田素来了。”

    田素已经住在府里好多日了,他擅长研究药理,住在一间堆满医书的屋子里,平时不怎么出门。但今天是为楚橙看心疾的日子,前些时候楚橙一直依照他的药方服药,如今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

    亲密骤然被打断,二人皆是一怔,陆长舟抵唇咳嗽一声,说:“等晚上。”

    听懂了他的意思,楚橙耳尖又是一阵滚烫。她起身整理好裙裾,确认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这才出门去见田素。

    听雪堂正屋,田素已经候着了。像往常一样,他替楚橙诊脉,又问了一些日常,“三奶奶近来感觉如何?可还有胸闷气短之症?”

    近来她的心疾缓解了不是一点点,楚橙道:“好许多了呢,一天只吃一次药也没有不适,适时小跑几步也没什么,不会像以前那样气喘吁吁胸口疼。”这也愈发证实了梦中的事是真的,田素真的能治她的心疾。

    田素一家世代从医,最擅长医治的便是各种心疾,他不分昼夜研究医术,就是为了报答平阳侯府的恩情,要不是有三奶奶和陆小侯爷,他这会应该早就进宫当太监了。

    想想都疼。

    他凝神思索片刻,道:“三奶奶心疾有痊愈之象,奴再换几味药材,应该就差不多了。”说罢,他想起一事,道:“上次三奶奶问我可否能医治小侯爷,奴不才,回去后苦研医术,又多方打听,从几个赤脚游医好友口中,得知颍州有一神医姓温,久居深山石洞避世,十分难寻。不过温大夫最擅长治疗心脉有损之症,小侯爷的病不若请他来试试。”

    三年前陆长舟意外坠崖,当时筋脉尽断,即便后来捡回一条命,也因心脉有损无法根治。上次田素替陆长舟诊脉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只是当时没想到法子,不敢冒然说出口。

    楚橙一听,当即打起精神来,她叫田素写下所知信息,给了赏钱这才让他下去了。田素出门,正好撞见陆长舟。

    陆长舟问:“她的心疾,如何?”

    “回陆小侯爷,换几味温和的药再调养些日子,差不多就能痊愈了。”

    陆长舟沉吟片刻,冷着脸:“你好生为她治病,自然少t  不了你的赏。若敢生出二心,莫说你,田家流放北境的那些个兄弟姐妹,本侯定不轻饶。”

    他这话,是真的带着威胁在说的,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田素当时就腿都吓软了,跪地表忠心:“陆小侯爷和三奶奶是奴的救命恩人,奴万万不敢啊……”

    等陆长舟进屋,消失在视线里,田素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哪知腿还软着,一不小心又是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他扶助墙壁,听身后传来一阵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橘香捧着一只针线篮子站在不远处,掩唇笑话他,“你这人,胆子比老鼠还小,真不中用。”说罢走上前来扶他一把,“放心吧,陆小侯爷和三奶奶都是极好的人,只要忠心,定不会有事。”

    田素耳朵一红,垂着脑袋:“橘香姐姐,您快别打趣我了。”

    到了日落时分,便该去正堂吃家宴了。家宴大家都在,楚橙就略微打扮了一下,薄施粉黛,这才跟着陆长舟去正堂。

    一路穿花度柳,陆长舟看两眼她抹了唇脂的嘴,不由有点遗憾,说:“你不施粉黛比较好看。”

    她抹了唇脂,陆长舟便觉得有几分下不去嘴亲她。

    楚橙才不信,她的唇色偏粉,天然清纯,但气色略显不足,更何况家宴上还有吴清嫣等妯娌和长辈,她可不允许自己有一丁点憔悴,不然别人都以为她过的不好呢。

    这就是高门大院里的日子,看着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不管过的好不好,在别人眼中必须光鲜亮丽。不过楚橙觉得,她嫁进门确实过的挺好的。

    快到正堂的时候,忽见不远处一个身影急匆匆跑来,来人动作实在太快,楚橙看见时已经避不开了。还好陆长舟眼疾手快,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揽,擦肩避开。

    陆长舟声音略沉,带着一股冷意,“什么人!在侯府惊慌奔跑,成何体统!”

    来人正是赵元湘,她身形一晃,赶忙弯腰福了福,“抱歉,方才到正堂给姨母送玉坠,想起院里还熬着银耳莲子汤,生怕去晚了熬糊这才走的急些,冲撞表哥和三奶奶是我之过。”

    听闻那声表哥,楚橙没忍住,低头翻了个白眼,她简直怀疑赵元湘是故意撞上来的,就为了在陆长舟跟前露脸。

    她一点都不想让陆长舟记得这个女人,便拉拉陆长舟的手,说:“夫君我无事,快些走吧,莫叫祖母等急了。”

    陆长舟看一眼面前低眉顺眼的女子,这才作罢,冷声警告:“不许再有下次。”

    等他二人走了,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赵元湘仍然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还是一旁的丫鬟提醒她:“姑娘,人走了。”

    赵元湘如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面对房间内的手稿发呆。她的房间里,有不少听雪堂的东西。陆长舟丢弃的手稿,摔碎的杯盏,这些本来都被小厮扔掉了,她又趁人不注意捡了回来t  。

    她固执地认为,这样就能距离心仪之人近一点了。

    即便不愿意承认,但赵元湘知道,她在平阳侯府寄居这么多年,陆长舟对她就是没什么印象。今日乍一见面,她感到心如鹿撞,一时失了方寸这才冒冒失失撞上去,就为了和那人说上几句话。

    即便被罚,她也认了。

    以她的身份,要做平阳侯世子的妾多么艰难,若有人能帮帮忙就好了……

    另一边,楚橙和陆长舟很快就忘了路上这一遭不愉快的经历,入了正堂人来的差不多,大家依次入座,家宴便开始了。

    期间陆老夫人和瞿氏一直频频低声说话,似乎在谈论赵元湘的婚事。瞿氏脸色难看至极,最后陆老夫人给她留足了面,低声道家宴过后再说。

    席间静默无声,陆长舟不时为楚橙夹菜,这次他记住了,他的小妻子不吃皮,所有的皮都不吃。挑了一块肥肉相间的火腿放进楚橙碗里,不想小姑娘又道:“太肥,我不吃。”

    “火腿,不肥。”

    餐桌底下,楚橙的手碰碰他的膝盖,说:“不吃。”

    没有法子,陆长舟只得将那块火腿夹回自己的碗中,犹豫下,一口吃掉了。

    陆老夫人望着这对新婚的小夫妻,因赵元湘婚事带来的阴霾这才散了些。按理说,赵元湘不过一个寄居在侯府的孤女,婚事由瞿氏做主即可,但陆老夫人为人心善,不做那强嫁强娶的事,赵元湘看不中对方,也不能硬逼着人嫁过去。

    但眼瞅着赵元湘年纪越来越大,留在府中就怕生事。

    今日吴清嫣和陆平之也在,不过吴清嫣似乎不大舒服,从进屋后神色就一直蔫蔫的,不怎么说话。身旁陆平之一直悉心照料,看的大夫人高氏眉头又是一皱。

    陆老夫人关心道:“清嫣这是怎么了?瞧那张小脸白的。”

    “多谢祖母关心,天热没什么胃口,不碍事的。”

    话才说完,吴清嫣就愈发不适了,她感到一阵恶心,赶忙用帕子捂住嘴,跑到屋外干呕起来,陆平之忙关切地追了上去。

    在场的女子大多生养过,高氏神色严肃,得了陆老夫人的同意,便叫人去请大夫过来。

    没一会,大夫就到了,诊脉后不住恭喜:“恭喜老夫人,大夫人,四奶奶这是有身孕了。”

    吴清嫣进门一年多,也该有个孩子了,众人一听大喜,纷纷向高氏和陆平之庆贺,吴清嫣也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她看一眼丈夫,眉间又不禁皱了皱。

    她的丈夫表面看上去规规矩矩,只疼自己一人。但吴清嫣知道,女子怀孕后便不能同夫君同房了,陆平之背地里又有些小毛病,以前她管的严,院中丫鬟更是换了一波又一波,现在没一个好看的。

    怀胎十月,要丈夫忍那么久,吴清嫣有点担心陆平之做不到。

    用完家宴,楚橙和诸位妯娌一起,向高氏和吴清嫣说了不少道喜的话。因为吴清嫣怀的是平阳侯府t  第一个重孙,陆老夫人和高氏都非常重视,嘱咐了不少吃穿用度要注意的事。

    一番热热闹闹的客套,从正堂出来时已是不早了,因听诸位长辈念叨了一晚上,回去的途中楚橙便说起怀孕的事。

    她喃喃,“原来怀孕这么多东西不能吃呢,我都不知道……”

    陆长舟去牵她的手,紧了紧,说:“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我们不急的。”

    二人缓缓步行回听雪堂,因陆长舟在,楚橙就叫丫鬟们不用跟着了。行过一条长廊,陆长舟忽然拉着她改走一条小径,四周假山林立,环境清幽听得见夏日的蝉鸣。

    楚橙莫名,“做什么,这里不是回院的路。”

    她是真的有些困了,打个呵欠,忽被陆长舟揽住摁在了一旁的假山上。

    陆长舟道:“我等了半天,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嘴到底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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