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脸皮薄的姑娘, 楚橙认为自己提示的已经够明显了。难不成要她爬进陆长舟的被子,主动要求两人同一个被窝不成?

    楚橙做不到,那还不如杀了她!

    她心里无比苦闷,悄声骂了句木头, 气呼呼扭头拉过自己的被子, 背对着陆长舟重新躺了下去, 只留给对方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陆长舟怔了怔, 半俯下身子问:“你不冷了?”

    “冷不冷关你什么事, 别说话我要睡了。”

    这毫无缘由的发怒,陆长舟愈发纳闷了。他本想问问楚橙怎么回事, 可见她浑身上下摆明了拒绝沟通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轻轻拿了自己的那床被子盖到楚橙身上, 这才重新睡了下去。

    正是暑热时节, 虽说那冰丝锦被不厚, 但两床压在身上也是不怎么凉快的。睡了一会,楚橙就感到身上沉甸甸的,额头也有点被汗水浸湿了。

    她闷哼一声, 不舒服地将被子踢开,露出一条白花花的腿。躺在一侧的陆长舟看到了,帮她掖了掖被子重新盖好。

    楚橙的雪缎里衣宽松, 每次躺在床上翻个身就乱了, 这会宽大的裤腿被撩到膝盖以上,露出一节修长笔直的玉腿。房间只亮着一盏备用的夜灯, 距离远光线暗, 这样反而为她的雪肌覆上一层朦胧的雪白, 晶莹透彻, 说不出的诱人。

    帮忙掖被子时,陆长舟看到了,眸光暗了暗,不自在地收回去,扯过被子盖住了她裸露的腿。

    偏偏楚橙就像故意跟他作对似的,陆长舟才盖好,楚橙又一脚踢开。陆长舟又盖了一次,再度被踢开。

    男人不耐烦了,声音冷下来,“大晚上的不睡觉,闹什么?”

    被他一凶,楚橙愈发委屈,眼圈一红泫然欲泣,“你凶我做什么啊?”

    见她哭了,陆长舟声音软下几分,“我何时凶你了?”

    “你就是凶我了,就刚刚,很凶很凶的样子。”她奋力地坐起来,飞快抹了抹眼角泪花,“我不和你睡了。”

    且说着,她作势真的要下床去,陆长舟赶紧伸手去拦。楚橙拼命挣扎,陆长舟只得将人紧紧抱住拖回床上。

    两人都是倔强的性子,吃软不吃硬非要和对方杠上。楚橙越挣扎,陆长舟抱的就越紧,这么一来一回间,忽然,楚橙感到她的大腿内侧好像硌到了什么硬硬的t  东西,像石头一样。紧接着,就听陆长舟低头,喉咙溢出“嘶”的一声。

    因为上次右手失了清白,楚橙懂的也更多一些。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她怔住,不敢再动了。

    可两人的姿势实在不妙,楚橙就这么被他摁在怀里,几乎整个人贴着陆长舟。静静呆了一会,楚橙动动想下去,不想陆长舟一把掐住她的腰,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喘息。

    “你……别整我了。”男人的声音有点嘶哑。

    陆长舟双眉紧蹙,眸色渐深,好像一潭幽深的泉水。夏天的衣物本就轻薄,陆长舟被她逼的差点没把持住,额头沁出细汗。等了好一会,那股热意渐渐平复,这才放开了楚橙,面对面盯着她。

    楚橙被他盯的浑身发毛,嗫嚅:“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闹了?”陆长舟转移了话题,“你到底为何生气?”他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女孩子了。

    瞧他神色严肃,楚橙乖乖摇头,“没,我……我昨晚不是做噩梦了么,现在还有点害怕。”

    她说完,自己也有点心虚,赶忙道:“不过现在不怕了,可以睡了。”

    说罢,拉过被子盖好静静躺了下去,这次再没多余的动作。不多时,楚橙感到陆长舟下床去了一趟浴房,等回来时身上带着一股凉意,在她的身边轻轻躺了下去。

    万万没想到,才第一天就这么难,想和陆长舟睡同一个被窝都能碰壁。楚橙的沮丧简直无以言表,她撅着嘴,好一会才调整好心情。

    也是,若陆长舟能轻而易举地被诱惑,也当不成摄政王。毕竟以后是要权倾天下的男人,难一点也是应该的。楚橙只好这般安慰自己,怀着满腹心事沉沉睡了。

    翌日一早,楚橙醒来时身边空荡荡的,陆长舟不知何时已经出门了。

    惠娘进屋伺候她起床梳洗,说:“小侯爷今日起的早,天才灰蒙蒙亮就出门了呢,据说公务繁忙。”

    用过早膳,赵氏来听雪堂找她说话。

    赵氏年纪大了,人却是闲不住,整天到处逛逛找事做。前两日得了一块上好的赤色江南烟纱,便给这对新婚的小两口做了一副鸳鸯交颈床帷。

    楚橙请她进屋,赵氏乐呵呵坐下来,环顾新房一周,说:“成婚前,三郎特意托我将这屋子的摆设重新归置了一遍,如何住的可还舒心?”

    “您亲手布置的屋子,住的能不好嘛,我从嫁过来那天就很满意呢。”

    赵氏就喜欢她这张甜甜的嘴,每一句话都能说到她的心坎里去。她年纪大了,又守寡多年,就求有个说话的人。自从楚橙嫁过来就好了,这孩子长相甜嘴巴也甜,深得她心。

    下午赵氏还要去陆老夫人那儿,坐了一会便要走了。她起身,热心招丫鬟奉上那副床帷。

    床帷料子柔软,初摸上去竟比女子的肌肤还要细腻,再搭配赵氏精巧的绣工,上头一对鸳鸯简直活灵活现。

    楚橙谢过,赵氏便道t  :“趁着我在这儿,挂上让我瞧瞧。”

    如此,楚橙便招来惠娘等人,换上这副崭新喜庆的床帷。床帷与新房自然十分相配,赵氏走近细细观看,本想夸几句,冷不丁瞧见那张拔步床上,竟整整齐齐叠放着两条被子。

    新婚夫妻,婚床上放着两条被子意味着什么呢?赵氏一样子就警醒了,她是过来人在这方面特别有经验。想当年她和她那早死的夫君每逢吵架时,也是一人一床被子,同床异梦谁也不干涉谁。

    可是,楚橙和陆长舟才新婚啊,正是该黏黏糊糊的时候,怎的就分被窝睡了。

    赵氏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大事,当即胸口闷闷的,寻个理由告别楚橙,转眼就去陆老夫人那儿告状了。

    下午,是陆老夫人最闲的时候,这会正坐在书桌前研究食谱,叫下人按照她的方子去做。见赵氏风风火火跑进屋,撩起眼皮瞪她:“瞧你,好像身后有吃人的玩意追赶似的。”

    马上有侍女奉上水,赵氏顾不得喝一口,就把方才在听雪堂看到的说了。

    陆老夫人一听,放下笔神色也严肃起来。按理说小夫妻的房中之事她不该管,可是谁让楚橙那孩子招人喜欢呢,既娶进了门,她可不准孙子怠慢她。

    更何况,陆老夫人还盼着抱重孙呢,两人不在一个被窝,她哪天才能抱上重孙。总之,陆老夫人对这事上心了。

    眼下陆长舟不在府中,到了快用晚膳的时候,陆老夫人便派人去请楚橙陪她一块用膳。平阳侯府每处院落都有自己的小厨房,除了家宴平时大家是不在一块用膳的。

    等到了陆老夫人院里,众人笑意盈盈接待了她。担心楚橙害羞,直到用完了晚膳,陆老夫人遣散众人,才拉着楚橙的手问:“你嫁过来也有些日子了,三郎待你好不好?”

    楚橙点头,“夫君处处周到,我十分感激。”

    “三郎就是性子冷了些,人却是不坏的。你是他亲自求娶来的,想必他心中有数不会亏待了你。只是毕竟年轻,他若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就来找祖母,我定为你做主。”

    陆老夫人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楚橙被她握着,不禁想起来远在扬州的外祖母,不禁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

    未曾想,她这一哭真叫陆老夫人误会了,赶忙把人拢到怀里,“怎么了这是,莫非三郎真待你不好?只管说来,等会我便好好教训他。”

    楚橙一个劲地摇头,声音哽咽,“没,我就是觉得,祖母您太好了。”

    以前未出嫁时,楚橙就从表姐惠娘等人口中听过不少婆家的腌臜事,什么婆母为难新妇,老夫人不准新妇与夫君同床。听的多了,她对嫁人一事越来越怕,后来回到楚府看到穆爽的处境,就愈发抵触了。

    谁成想她嫁到平阳侯府,祖母待她比亲祖母还好,不光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还说要护着她。

    她之前也是蠢,这么好的祖t  母不珍惜,若离开平阳侯府,像陆老夫人这么好的人到哪里去找呀。由此,愈发坚定了她要和陆长舟好好过日子的决心。

    楚橙泪窝子浅,伏在陆老夫人抽泣一会,才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抱着陆老夫人撒娇:“您真好,孙媳要一辈子侍奉您。”

    这话把陆老夫人逗得哈哈大笑,“侍奉我做甚,你只要和三郎好好过日子我就放心咯。”

    说罢,陆老夫人还是不放心,便问:“如何,三郎可是欺负你了?”

    楚橙抹抹眼泪,没好意思说。总不能说两人成婚这几月以来,他两一直各过各的,都没躺过一个被窝呢。

    她使劲摇头,“没,夫君很好。”

    见问不出什么,陆老夫人也没勉强。不过楚橙离去后,她听门房说今儿一早陆长舟天才亮就出府,愈发肯定这对小夫妻吵架了。

    陆老夫人犯愁,她这个年纪什么也不求,就希望小辈们夫妻恩爱,一家子和和气气,得知最上心的孙子和孙媳妇闹别扭,总忍不住想插手。

    没一会,赵氏过来了,劝说:“姐姐别急,小夫妻么床头吵架床尾和,可别看白日吵的多凶,晚上躺一个被窝肯定就好了。”

    陆老夫人冷哼,“三郎那臭脾气,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娶回府还有甚不称心的,跟木头棒子一样妻子生气了也不会哄,气死我了!”

    赵氏灵机一动,想出一个法子,说:“你看我的。”

    回听雪堂的路上,楚橙正好碰上吴清嫣和陆平之,二人挽着手看样子才从外头归来。

    两人虽说是妯娌,但平时只有碰到了才会打招呼,平日往来不多。吴清嫣把陆平之胳膊挽的更紧了些,笑说:“三嫂,近来可好?”

    陆平之也淡淡一笑。

    楚橙回礼。以前她看不惯吴清嫣,总觉得这人故意在自己跟前炫耀,现在心态变了,倒是有几分佩服吴清嫣了。

    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把陆平之管的服服帖帖?至少表面看起来二人是恩爱的。

    可自尊心不允许楚橙向她讨教,于是回听雪堂的路上,楚橙都在琢磨这事。等进了屋,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她看见那两床被子,又犯愁了。

    到底找什么借口,才能成功和陆长舟睡同一个被窝呢?

    真是太难了……

    好在没一会,赵氏那边就派人来了,说入夏后太热她睡不好,不盖被子又怕着凉,今儿在楚橙这儿见到两床冰丝锦被,就想借一床回去用。

    她既开口,楚橙岂会不应,只是那冰丝被是用过的,楚橙正想说重新拿一条干净的,怔了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赵氏的意思。

    白天赵氏来她的屋里,肯定看见床上有两条被子猜到什么了,怪不得陆老夫人方才会叫她过去。

    这么一联系,楚橙脸就烧起来,让人拿了一条冰丝被送去给赵氏。

    晚间陆长舟回屋,照例给楚橙带回一包热气腾腾的枣泥糕。

    他见自己的小妻子垂头丧气,就连替他更衣时都t  有些心不在焉,陆长舟只以为楚橙还在生气昨晚自己凶她一事,便道:“怎么?还不开心?我昨晚不是故意凶你的,只是……实在不懂你在想什么,一会一个样,脸变的比天还快。”

    楚橙伸手替他解下玉带,不知不觉这些事,她竟做的十分熟练了,她摇头,“我没生气。”

    她只是在想两人不分被窝的事被陆老夫人和赵氏知道,就更应该尽快把陆长舟骗进自己的被窝了,可她脑子笨,一时还没想到办法。

    等陆长舟沐浴后出来,正打算上床休息时,就发现他平时盖的那条冰丝锦被不见了。

    楚橙坐在大红婚床上好像在等他,她解释:“不是我收起来的,今日姨祖母来我们这儿送东西,不小心瞧见床上有两条被子,她便拿走了一条……”

    她一说完,陆长舟就明白过来了,道:“此事也怪我,事先没想起藏好。”

    好在现在是夏天,不盖被子睡觉也无妨。陆长舟便像往常那样熄灭大多数灯,只留一盏夜里备用的,翻身上床把那条剩下的被子盖到楚橙身上,自己躺下睡了。

    只是才阖上眼,便觉帐中暗香浮动,属于女子独特的幽香丝丝钻入肺腑,陆长舟嗓子有点痒。

    他凝心聚神,逼迫自己入睡,这时忽然感到身侧挪过来一个软软的小东西。

    陆长舟睁眼,在昏暗暧昧的光线中与楚橙对视。

    楚橙不躲不避,勇敢迎上他的目光,问:“你冷吗?”

    “还好。”

    顿了顿,楚橙把一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说:“可我觉得你冷,要一起吗?”说着,她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那一刻,陆长舟福至心灵,唔了声,抬手拉过被子钻了进来。

    他道:“确实有一点冷,现在好多了。”

    从宫宴那天以来,两人不知躺在同一张床上都多少次了,但还是第一次盖一条被子。二人默契地谁也没说话,任由一种心照不宣的情绪蔓延。

    直到钻进了被子,陆长舟才感到心跳的有些厉害。之前,楚橙一直是很抗拒和他亲密接触的,唯有的几次也是又哭又闹。

    他思索原因的时候,又听枕边人小声说:“夫君,我小肚子有点疼。”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靠得很近了,中间紧紧距离一拳左右。

    闻言,陆长舟思绪断了,他正要扬起声吩咐惠娘去请大夫,就被楚橙制止了。

    “不用请大夫。”楚橙轻轻靠近,说:“夫君帮我揉一揉,没准就不痛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