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没有月亮, 一贫如洗的天空唯有几颗星星发出黯淡的光,小镇中灯火幢幢,照的恍如白昼。

    不远处的街道隐隐传来战马的嘶鸣声,或急或缓绵绵不断, 同时还伴有士兵走动时甲胄的撞击之声, 形势之严峻可见一斑。

    汴京城周边已有百年不经战乱, 乾关镇的百姓们何曾见这等场景, 只敢关紧自家大门, 偷偷猫在窗户后面暗中观察。

    惠娘走时,顺便熄了房间的油灯, 楚橙躺在床上原本阖眼打算睡了,可镇子里实在嘈杂, 她被各种声音吵的无法入眠, 遂气呼呼坐了起来。

    自出了汴京城她心里就乱哄哄的, 靠在床沿瞪着黑亮的眼睛, 内心腹诽:那逃犯可真够蠢的,逃哪不好偏偏逃到天子脚下,这不摆明了自投罗网么。

    她打了个呵欠, 泪眼朦胧还是了无困意,盯着黑漆漆的房间,t  忽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失落。

    其实这种沮丧的情绪, 从宫宴那天出事后就一直笼罩着她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沮丧来自何处,或许是女子天生的敏感, 失了清白难免低落, 亦或许是因为陆长舟不适合做她的冲喜夫郎……

    也不知陆小侯爷这时候正在做什么, 楚橙闷闷地想, 他应该已经收到自己的信件了吧。他看了信件,指不定躲哪儿偷着乐呢,毕竟失了清白这事于男子而言,根本没什么损失,况且他还有喜欢的女子。

    这厢楚橙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捉拿逃犯的官兵已经到客栈楼下了。来人黑发黑须,头戴银色兜鍪手持铁器,举着一张画像问掌柜:“可见过这位姑娘?”

    掌柜本就瑟瑟发抖,待看清那画像上女子的容貌,第一眼觉得眼熟,第二眼才反应过来,这姑娘不正是昨晚投宿的那位么?因为长的好看,他当时还多看了几眼来着,这么好看的小娘子竟然是逃犯!

    窝藏逃犯这种事掌柜可万万不敢做,当即战战兢兢拿了一本登记客人的小册子出来,递过去,“回大人,在的,那女郎这会就在楼上睡着呢,您只管捉拿小人一定配合。”

    官兵看了眼册子上登记的路引,又四处查看确认一遍,见挂有楚府牌子的马车就停在院内,当即便让人去回禀陆小侯爷。

    掌柜这时已经觉得倒霉了,若叫人知道他这客栈住过逃犯,往后还怎么做生意。他已经做好配合捉拿犯人的准备,却见官兵退到了客栈外,临走前还吩咐:“好好招待这位小娘子,可别让她受委屈了。”

    陆长舟接到楚橙消息时,人还在通县。通县周边有十来个大大小小的镇子,要找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此行调出来人的大部分是平阳侯府府兵,少部分来自五军都督府定天凌,他执掌京阙防卫一直有定天凌的调兵权,不过已是许久没派上用场。陆长舟自己也是想不到,今夜,他调遣定天凌,竟是为了寻找一个小姑娘!

    陆长舟自己都瞧不上自己这副做派,自从得知楚橙跑了他就十分反常,有种被人玩/弄后弃之如敝履的愤怒,还有那么一点点担忧。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等找到人定要让好好教训一顿。

    被女子始乱终弃,他陆小侯爷何曾受过这等气。

    这么想着,乾关镇方向有人来报,说找到楚姑娘了,人在客栈这会已经躺下歇息了。

    她还能安心睡觉?

    陆长舟本该气这小东西没心没肺,但不知为何听说找到人的那一刻,他竟是松了口气,吩咐那传递消息的府兵,“派人把客栈围住。”顿了顿,加上一句:“做的隐蔽些,省的再把人吓跑了。”

    陆长舟打点好剩下的事,已经快亥时了,这才骑马朝乾关镇飞奔而去。

    楚橙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正是亥时三刻。她肚子咕噜一声,有点饿了。

    晚上没t  胃口吃得少,这会肚子不受控制地叫起来。她本想叫惠娘寻些吃的送过来,又想到昨天惠娘照顾了自己一夜没合眼,这会肯定睡的正香还是不麻烦她了,便起身穿好衣服下楼寻些吃的。

    不知何时乾关镇已恢复了宁静,客栈关着门,四周静悄悄的。楚橙下楼时刻意放轻了脚步,即便如此还是吵醒了支着下巴睡觉的掌柜。

    掌柜见她下楼立马就吓醒了,他想喊人,又想起官兵临走前的吩咐,只得笑呵呵凑上前来,“小娘子有事?”

    楚橙不好意思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不多时,掌柜就给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正是深夜本就够麻烦人家了,楚橙不嫌弃,笑了笑递给掌柜一琔银子,“多谢你了。”

    掌柜愣了愣,最终还是没挡住金钱的诱惑收了,他偷偷打量这个年轻貌美的女郎,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人会犯什么罪。

    吃了几口素面饥饿感有所缓解,楚橙便好奇地打听,“掌柜的,你可知官兵是来抓什么人的?他们抓到了吗?”

    毕竟现在还在乾关镇,这里混入逃犯总让人觉得不安心。她这么想着,掌柜却是苦笑两声,“小娘子不知道?”

    楚橙莫名,“我……该知道吗?”

    “没什么,小娘子吃面吧。”掌柜不敢多嘴,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就回房间去了,好像故意躲谁似的。

    好在楚橙这人心思浅没多想,她正安安心心吃着面,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外面传来马蹄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转眼就到了客栈门外,马蹄声快而不乱,隐隐透着一股威严和从容。

    出于好奇的本能,她起身在窗户上戳出一个小洞往外望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男人身着玄衣,白玉腰带于夜色中泛着寒光叫人不敢直视,冷峻悉数堆在眼角,仍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看清来人的那瞬间,楚橙清晰地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一下一下,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时间,陆长舟怎会出现在乾关镇,莫不成他奉命来抓逃犯吗?

    楚橙凝神一想,觉得极有可能。她见陆长舟已经下了马,似乎要进客栈来,当即心血涌动下意识摒住了呼吸。

    怎么办?继续呆在这儿岂不是要和人撞上?

    楚橙十分矛盾,正打算上楼避一避却听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不及上楼她只得闪身一躲进了后厨。后厨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一股湿漉漉的鱼腥味,她捂着口鼻寻到一扇小门出去,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条小巷。

    巷子长长望不到尽头,两边零星亮着几盏灯火。深夜,陆长舟就算来住宿也不会在厅堂久待,这么想着她觉得在此地等一会再回房间,免得和人碰上。

    他们二人……还是不要碰面了。

    哪知天不随人愿,她在巷子站了一会,那阵哒哒的马蹄再度响起,不仅如此还越来越近了。楚橙有点怕,下意t  识往巷子里走,可无论她怎么走那阵声音都紧紧跟随,就像成心来抓她似的。

    她不知道,这条巷子暗处已埋伏了不少平阳侯府府兵,楚橙才出客栈时他们就伺机而动了,不过被陆长舟伸手示意拦了下来。

    他倒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还要跑到哪里去。

    于是,画面诡异地一转,就变成了楚橙在前面战战兢兢地走,陆长舟骑马慢悠悠缀在后头,他眼下十分悠闲,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眸光冷冷盯着楚橙。

    楚橙心里似有所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知道,后面紧跟不舍的人是陆长舟。即便没有回头,对方没有出声,但她就是知道。

    他做什么呀?

    楚橙心跳的愈发厉害,脚步顿了几次始终没勇气回头,只得这么被人赶着一直往前走。

    少女身形窈窕,挪着小步子往前移动,不知过了多久,楚橙终于停了下来。她的面前是一堵高墙,原来这是条死巷。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简直不能思考,难不成陆长舟是来找自己的吗?她久久面对那堵厚厚的墙,感觉身后那道视线越来越锐利,仿佛恨不得将她的脊背盯出一个窟窿来。

    如芒在背,便是如此吧。

    许久,才听身后的男人轻轻呵了声,陆长舟冷声道:“怎么不继续了?”他坐在马上,好整以暇的语气:“楚姑娘不是能跑吗?跑吧,本侯在后面追着,看你能跑多远。”

    没有办法,楚橙只得转过身来,刚回头便见一双锦缎黑靴停在她的面前。

    陆长舟缓缓走了过来,虽光线昏暗,但楚橙还是看清了他眉间萦绕的那股戾气,仿佛黑云压城般,沉沉让人透不过气来。

    那种压迫感,让楚橙不受控制地颤了下。她听到陆长舟问自己:“打算去哪?”

    楚橙脸都吓白了,良久才颤声道:“去……去通县的庄子修养身体。”

    她放弱了声音,语气有几分讨好,但男人却不满意,质问:“不是说好本侯这两日会上门提亲么?你去通县,到底是修养还是躲我?”

    “楚橙,回答。”他一字一顿道,看上去心情着实不大愉快。

    楚橙被他逼着,只得如实道:“躲你,你没看我的信吗?我们八字不合,天生命中带凶怎么可以互相冲喜?更何况,那件事我……我也不是很在意。”

    那件事,指的自然是宫宴那晚的事。

    陆长舟一听,竟是气笑了,他点点头,说:“你倒是洒脱,好的很。一声声软着嗓子求我的人是你,事后答应婚事的人是你,后悔逃跑的人也是你!你既不愿意,当日为何要招我?既觉得不合适,为何要答应婚事?游戏人间,三心二意你倒是玩的明明白白!”

    这番话带着怒气,劈头盖脸砸下来一点不留情面,让楚橙当即就红了眼睛。

    她忍着泪,胆子也大起来,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当日不知陆小侯爷心有所属,如果早知道,宁t  愿一头撞死也不找你呢。更何况,我和你的身子这般……”

    话未说完,陆长舟便打断了她,“等等,什么心有所属?何人告诉你的?”

    “我都亲眼看到了。”说起这个楚橙眼睛又红了一圈,心中酸涩,“你屋子里有木兰花的发簪,汴京人人都知你心仪白家表姐,何须什么人来告诉我。”

    她越说觉得火气越大,干脆拉开二人距离,揪着裙子气鼓鼓背过身去,“陆小侯爷既心有所属,再与我成亲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以后再把你心爱之人抬进门吗?还是我们和离?既然迟早要结束,还不如不开始呢,我有钱长得又不差,也不愁嫁的。”

    巷子久久的沉静好一会,才见陆长舟脸色温和了些,无奈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跑的?”

    男人目光沉静,昏暗灯火映在眸中,有种不经意的温柔。楚橙对上他的目光,怔了怔别开眼,“也不全是呢,不是说了么我们八字不合,成亲没准以后克死对方。”

    “你也说了没准。”陆长舟锋薄的唇角抿着冷淡的弧度,语气却柔和了下来,“冲喜一事本就无凭无据,也就你信,脑子里成天装了什么?”

    他似是气不过,曲指扣了扣楚橙额头,“至于我心有所属,更是无稽之谈。你看见的那只木兰簪是一位长辈的,白家表姐我仅仅把她当作姐姐,何来心仪一说。”

    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楚橙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不禁也认真起来,“真的?”

    “爱信不信!”陆长舟淡淡瞥她一眼,忽然伸手捏住了楚橙下巴。他的体温就同他的性子一样,极冷,接触那瞬让楚橙一阵颤栗,男人眸光中戾气未消,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对本侯始乱终弃,楚姑娘想都别想。事情既已发生,你得负责到底,明白么?”

    陆长舟目若秋波,又生的一张翩若惊鸿的脸。他以这种姿态和你说话时,就如同在给人下蛊。

    他捏着楚橙下巴,不准她躲,二人目光相撞,楚橙内心竟生出一股愧疚之意,仿佛自己真是个负心女似的,玩弄了这位汴京人人皆想采撷的陆小侯爷。

    “可……可是我们都病弱,怎么冲喜嘛。”她扭了扭,不自在地从陆长舟怀里挣脱,努力把脸上的热意压下去。

    找个身体康健的男子冲喜,这件事于楚橙而言也很重要。

    话音刚落,她便打了个喷嚏。楚橙揉揉鼻子,感觉有些冷。她从房间出来时完全没想到会出客栈,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春衫,楚橙抱着胳膊搓搓双臂,正想说不如换个地方再说,就浑身一暖,一件尤带着陆长舟体温的披风落在了她身上。

    陆长舟情况也不是很好,因为身子不允许他已经好几年不曾骑马了,今晚动怒再加长途奔波,方才只顾着和楚橙争吵,眼下才觉胸中疼痛,嘴里一阵阵腥甜。

    他抹了嘴角,手指不可避免地沾t  上丝丝猩红,楚橙见状赶忙将披风脱下,“还是你穿……”

    陆长舟摆手拒绝了她,语气冷淡听不出喜怒,“给你你就穿着,客气什么?”

    不过两人已经在此地呆了许久,巷子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相继回了客栈。待回到房间歇息了会,二人沉默以对,坐了好久,才见陆长舟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放在桌上。

    楚橙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那是她写的信,想想信里的内容,再看看陆长舟的神色,楚橙心头又是一跳。

    她怎么有一种,这人要和她算账的感觉?

    果不其然,陆长舟自顾自给他斟了杯茶,漫不经心道:“楚姑娘也说了,我们不适合互相冲喜,既然如此本侯给你两个选择。”

    他瞥一眼楚橙,展开那封皱巴巴的信件,道:“要么你当着本侯的面,把这封信读十遍,从此我们一别两宽各不相干,要么你自己把信烧了,我们照旧成亲。本侯言尽于此,楚姑娘选吧。”

    陆长舟说完便不看楚橙了,以他高傲的性子,今日能追到此处已是不易,多说无益。

    那封信纸皱巴巴的,望着她楚橙也能想象收信人当时看它的愤怒。她拿起信,看清上面的簪花小楷,话到了嘴边竟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你我……八字不合,婚事……”她艰难地开口,注意力完全在信纸上,丝毫没注意一旁的陆长舟已是脸色铁青,握紧了指节。

    陆长舟见她当真一副要划清界限的决绝模样,胸口钝痛愈发强烈。那种被人肆意玩弄的感觉让他气息加重,强忍着怒意霍然起身,道:“你念你的就是了!本侯有事恕不奉陪,希望以后……别再碰见楚姑娘了!”

    说罢,他深深望楚橙一眼,信步往外走去。然而刚出了屋子,就听屋内传来啜泣之声。

    楚橙原本还在犹豫,见他起身离去的那样决然,不知为何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滚下来了。她心头惴惴,信纸上的字再也念不下去。

    胸口好像堵了块石头,见屋内无人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道:“讨厌死了呜呜……不是还没念完么,怎么就不见了呜呜……”

    她垂着头,哭的不能自已,那封信被泪水打湿模糊了字迹。

    楚橙以前是很会隐藏情绪的,可遇到这人以后情绪的开关好像就失灵了,是悲是喜都藏不住。

    就在她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感觉一只凉凉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紧接着以拇指抹去她的眼泪,温声问:“哭什么?”

    是陆长舟,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楚橙的眼泪实在丰富,陆长舟才一伸手就被打湿了,他又想起那混乱的一夜,楚橙在他身下也是这般无助地流眼泪。陆长舟清晰地记得,她的眼泪特别特别多,好像怎么也流不完似的。

    不得不承认,男女间一旦发生了某些亲密的关系,就很难再用单纯的眼光去看待对方。

    以前陆长舟不t  过觉得她是个娇气脾气大的小姑娘,即便三番两次扯上联系,在他眼中,楚橙也和汴京其他女子并无分别。只是现在,比起旁人两人多了些旖旎的记忆,他就做不到再像以前那样看待楚橙了。

    少女的肤色雪白,虽带着病气却不是那种病态的白,反而有几分柔柔的粉色。尤其刚哭过,眼睛鼻尖都红红的,像染上一层薄薄的胭脂,这么对视时,任谁都会心软几分。

    陆长舟手掌微顿,笨拙地抚摸了下她的乌发,说:“别哭,我回来了。”

    楚橙还在啜泣,她不知应该说什么。因为陆长舟突如其来的触碰浑身都是紧绷的,她想躲身子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只得垂下眼,说:“你尽欺负人。”

    一整晚的纠结,误会,剑拔弩张好像就在此刻消解了,或许因为疲惫又或许因为别的什么,两人静静对视着谁也没再说话,无声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信纸上字迹已是看不清了,陆长舟收回手,声音镇定非常,道:“本侯最后再问你一遍,到底嫁还是不嫁?”

    楚橙抹了眼泪,声音闷闷的,故意刁难:“若我说不呢?”

    “那……那本侯明日再来问一遍。”陆长舟无奈道。

    楚橙破涕为笑,取下灯罩,将那封半干半湿的信纸投入了灯芯,火一下窜起来,信纸静静燃烧最终化为黑乎乎的粉末。

    “我嫁!”

    折腾一整天,两人都累了。楚橙要回床上休息,陆长舟也打算在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回汴京城。可惜不巧,客栈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楚橙上床的动作就停下来,犹豫了下,说:“你睡我的床,我去和惠娘挤一挤。”

    说着要出门,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洪顺火急火燎的声音,“小侯爷,属下有急事禀报。”

    这夜出来寻楚橙,洪顺是没有跟着的,陆长舟让他留在平阳侯府处理些事。若非事情紧急,洪顺不会深夜出现在这里。

    陆长舟当着楚橙的面叫他进来,一进屋洪顺先看看陆长舟,又看看楚橙,一脸焦急之色,说:“小侯爷出事了,长公主替您向太后请求赐婚,求娶楚家三姑娘楚蕴。下午您才刚走,太后赐婚的旨意就到了,事出突然老夫人完全没准备,只得暂时接下了旨意。”

    元嘉长公主是陆长舟的母亲,她出面帮儿子求娶太后岂会不应。这几年元嘉长公主一直在江南生活,鲜少露面,据说这次是写了封亲笔信送到太后手里。这几日正是郊祀,皇帝不在京中,太后赐婚的消息猝不及防,平阳侯府接到旨意也迟迟没反应过来。

    说完平阳侯府的糟心事,洪顺又哭丧着脸道:“楚姑娘,您也被太后赐婚了,赐婚的对象是……三皇子。”

    当即,楚橙便觉得头脑一阵发晕,怎会如此,明明现在距离中秋还有两个月,赐婚怎么忽然提前了,还是太后赐婚!

    听闻消息,陆长舟倒是一如既往t  的淡定,他活动了下手指,叫洪顺先出去了。

    “都怪我。”楚橙感到无比的后悔,“若好好呆在汴京今天定下亲事,太后就没法赐婚了。”

    陆长舟唇角微勾,这时候倒没有怪她了,说:“你想的简单,楚皇后一心想把你嫁给三皇子,长公主费心为我安排婚事,这道旨意不是轻易能躲掉的。况且今天只能走完纳采,远远定不下亲事。”

    见他一脸平静,好像似乎早有应对之策一样,楚橙便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岂会?我今天又没进宫。”

    想想也是,眼下楚橙睡意全无,一心想着如何让太后收回赐婚的旨意,可太后的旨意就如泼出去的水,既下了岂会再收回?

    她苦恼地问:“陆小侯爷,你有何高见?”

    陆长舟望一眼窗外,笃定道:“放心吧,自有应对之策,不过时间已是不早,你去休息我们明日再议。”

    然而有一桩膈应人的婚事堵在胸口,楚橙怎么睡得着呢,只怕她做梦都会梦见周元烨再赐她一杯毒酒。一听陆长舟有应对之策,便缠着他:“你给我说说嘛,不说我睡不着。”

    陆长舟扒开她的手,“楚姑娘,我要休息了。”说着他朝床走去,走到床边又回头看她,“如果你执意要今晚知道也不是不行,不如……一起休息?我慢慢说与你听。”

    无疑,这是一个同床的邀请,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若楚橙留下来,两人肯定要躺一张床上,除非谁想睡地上。

    此情此景,楚橙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陆长舟已经和衣躺下了,头枕着胳膊一副惬意,道:“听不听随你,反正明日再说也一样的,出去记得关门。”

    他大大方方送客,楚橙却犹豫了。

    算了,又不是没睡过。

    最终,她熄了灯,硬着头皮走向那张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