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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九章 人死债消

    广信宫的院子中,洪四庠步履不疾不徐,来到了长公主面前:“见过殿下。”

    长公主皱眉看着这位疑似大宗师的老太监,冷哼道:“怎么,父皇派你来,是怕我联合君山会在宫墙之内谋反?”

    她这话问得大逆不道,却偏偏理直气壮,完全不怕庆帝听去一般。

    陆仁甲连忙垂下了头,装作自己是个哑巴。

    而洪四庠却神色如常,行礼道:“殿下说错了。”

    长公主挑了挑眉:“误会?”

    “陛下的人生中,没有怕字。”

    洪四庠认真地纠正着,而后解释道:“我来,是陛下不希望广信宫废弃。”

    说着,这位老太监看了长公主身后一眼。

    在长公主身后,站着两名女官,精元内敛,但却是七品的高手。

    只是此时这两名七品女官在洪四庠的目光下,却宛如见了猫的老鼠,头颅低垂着,没有半分主辱臣死的刚强味道。

    陆仁甲没看到洪四庠的动作,却听清了洪四庠的话,心中不禁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大的胆!

    广信宫是长公主的寝宫,要废弃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长公主被褫夺了封号!

    洪四庠那句话里的意思,便是这个。

    当然,陆仁甲心中的那句大胆,对象不是庆帝。

    庆帝身为万乘之尊,天下共主,想要褫夺一位公主的封号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谈不上什么大胆不大胆,哪怕是权势最盛的长公主。

    陆仁甲心中的大胆二字,是送给洪四庠的。

    在他有限的人生当中,从来没有见过有宫里的奴才,敢如此正大光明地威胁主子。

    大宗师,果然为所欲为。

    “废弃?”

    长公主声音清冷,略带着嘲讽道:“那就请公公带着皇帝哥哥的圣旨来。”

    洪四庠闻言,第一次抬头看了长公主一眼,一双苍老的眸子不悲不喜。

    长公主与之冷然相对,并无惧意。

    下一刻,洪四庠动了,迈着步子走向长公主。

    长公主依旧站在原地,神色未变,只是袖中的手变得僵直了几分。

    一旁,陆仁甲握刀在侧,神情紧张。

    若是洪四庠当真要对长公主出手,那么他就算是不敌,为了禁军的职责,也得拔刀拦在长公主面前。

    “嗒。”

    “嗒。”

    ……

    广信宫的院子仿佛静住了一般,唯有洪四庠的脚步声不停地响起,所有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上,随时防备着这位深藏不漏的老太监。

    所幸,洪四庠与长公主擦肩而过,没有理会长公主。

    陆仁甲看得仔细,在洪四庠走过长公主身边的时候,长公主的腰背猛地绷紧,仿佛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一般。

    另一边,洪四庠已经到了长公主身后,对着其中一名女官问道:“陆菡?”

    那女官微微点头,垂手肃立。

    洪四庠转头看向长公主的背影:“君山会余孽里有她。”

    嗖!

    就在洪四庠这话出口的同时,那名女官真气勃发,身形朝后掠去。

    然而,洪四庠更快。

    他没有看那名女官,仅仅是伸出了一只手,稳稳地扼住了女官纤细的脖颈。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女官脖颈断裂,头颅歪到了一边,气息全无。

    洪四庠松手,女官的尸体软塌塌倒在了地上。

    “拿人吧,陆大人。”

    洪四庠朝着陆仁甲拱了拱手,退在了边上,神情平淡到仿佛方才只是杀了一只鸡。

    陆仁甲不敢动,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发白。

    名单就在他身上,他记得清楚,上边根本没有一个叫陆菡的君山会成员。

    洪四庠当着长公主的面杀了这名七品女官,是奉了庆帝的命令立威,还是要仗着修为以奴欺主?

    长公主,又会作何应对?

    陆仁甲下意识地看向了长公主。

    前方,长公主的神情先是愤怒,而后变得慌乱,在听到女官脖颈断裂声后,变成了一片漠然。

    在洪四庠说出拿人的话后,她迈动步子,朝着大殿内走去。

    院中,一众广信宫宫人慌了神:“殿下,殿下救命啊殿下!”

    “殿下,奴婢并没有做坏事啊!”

    ……

    一片求救呼喊声中,长公主脚步未曾停滞,走进大殿,关上了殿门。

    见状,陆仁甲心中有了底气,恶狠狠地挥手:“照名单拿人,有反抗的格杀勿论!”

    禁军如狼入羊群,捉拿起广信宫宫人来。

    宫人当中,有几个带修为的真气异动,但洪四庠只一个眼神扫过去,便让这些人不敢反抗,引颈待戮。

    广信宫的宫人认了命,被禁军锁拿起来,垂头走出了这座宫苑。

    洪四庠最后一个离开,在院中朝着大殿行礼:“殿下,陛下要我知会您一声,秦恒已死,债消了。”

    哐当!

    大殿内传来一阵响动,听着像是重物被摔打在地的声响。

    午后,平北侯府。

    范闲将侯季常送回监察院后,叮嘱了言冰云好生照看,而后补起了觉。

    此时醒来,他正在厨房给自己熬煮着治疗内伤的药,敲门声突然响起。

    侯府管家在外边道:“少爷,后院有人请。”

    范闲目光一动,起身打开了厨房的门:“我去看看,你帮我看着点药。”

    管家点头称是,接过了范闲手中的蒲扇,坐到了药炉边上。

    范闲取下挂在门后的大氅披上,朝着后院走去。

    当初买宅子的时候,之所以将侯府选在这儿,就是因为背后与范府后院仅有一墙之隔。

    在买下这座府邸后,两家更是将后墙整修了一番,在墙上留下了一道通行的门。

    后院有人请,自然是范府来人。

    范闲走到后院的花园,见到了范府的管家,上前问道:“何事?”

    “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管家恭谨行礼,而后在前方带路。

    绕过几座假山,再推开墙上的门,便到了范府。

    二人在范府后院一路穿行,沿途的范府仆人见到这一幕,视若无睹。

    很快,二人来到了书房外。

    管家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待范闲进去后,又闭上了门,守在门外。

    书房内,范建靠坐在太师椅上,神情疲惫,眼里还有些血丝。

    范闲上前行礼后,关切道:“父亲怎么不多睡会?”

    “睡不着。”

    范建随意地回了一句,闻到范闲身上的药味后微微皱眉:“伤好些了?”

    范闲点点头:“陛下赐的参汤是珍品,孩儿也会医术,用几服药就没事了。”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枚小巧的貔貅玉坠,放到了范建面前:“事情办完了,东西还给父亲,多谢父亲相助。”

    这枚貔貅玉坠,是号令范府眼线的凭证,正是凭着这枚玉坠,范闲才能瞒过秦恒,自导自演了京察备份被劫一案,又能在最后关头寻找到线索,拿下货郎、秦恒。

    范建将玉坠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又递向范闲:“终归都是你的,你拿着吧。”

    范闲也不客气,朝着范建道声谢后,收下了这枚吊坠。

    待到范闲坐下,范建点出了今日要范闲来的正题:“秦恒死,君山会的事情告一段落,不用继续往下查了。”

    闻言,范闲一怔。

    他记得,陈萍萍在之前也阻止过他查君山会,而且还因此夺过了他的一部分职权。

    念头至此,范闲疑惑道:“为何,君山会背后到底有什么?”

    范建瞥了范闲一眼,平淡地道:“秦恒乃是军方继承人,也不过是区区一个渭州分会的傀儡首领,就这也让你焦头烂额,你确定你能斗得过君山会真正的主人?”

    说着,他拨弄了一下香炉,香雾散开,让范闲视线里的他仿佛笼罩在云雾里一般:“你可知,陛下对君山会的存在为何不太上心?”

    “你觉得,君山会的主人是谁,才能让我与陈萍萍都阻止你查下去?”

    范建对面,范闲听着这些话,仿佛雷声在耳边轰响。

    他愣了半晌,怔怔道:“君山会的主子,不会……是陛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