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颜行书转过头，得意地道：“这些人之所以难以被京畿卫戍军抓到，便是因为他们会扮做商队，躲在一个个萧条的村子当中。”
“这些村子的刁民不少，盗匪每每给他们些财物让他们帮忙放哨，他们这才能逃脱抓捕。”
“这一次，能发现他们的行踪，不知不觉包围上来，还多亏了我刑部好手们事先处置了那些放哨的村民。”
说着，颜行书下意识看向范闲，想要从范闲脸上看出诸如不忿之类的情绪。
可惜，范闲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颜行书的话一般。
倒是一旁的张校尉脸色有些难看。
颜行书话里句句夸赞刑部，岂不是间接在说京畿卫戍军无能？
他可是京畿卫戍军出身。
“咳！”
再次在范闲那儿讨了个没趣，颜行书将心思放在了正事上。
他看向张校尉：“张校尉，烦请你带兵从四面围上去，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这片村子不大，三百人足以执行围杀。
张校尉这次来是听命行事，虽然心中对颜行书不悦，但听到这命令，还是抱拳道：“末将遵……”
“等等！”
范闲打断了张校尉的话，指了指村子：“那些平民呢？”
“平民？”
颜行书顺着范闲的手指看了一眼，皱眉道：“左不过十几个会给盗匪报信的刁民罢了，不能让他们影响我们的剿匪大计！”
“张校尉，速速执行围杀！”
范闲拦住了张校尉：“先慢着。”
他直起身子，冷冷地看着颜行书：“颜大人，为盗匪放哨是否是死罪？”
“你又能否肯定，村中的百姓都是通贼之人？”
颜行书脸上浮现出不悦，抬眼与范闲对视。
他声音冷硬地发问：“小范大人，剿匪当前，你到底要做什么？”
“很简单，救下百姓再剿匪！”
范闲扬手，指向村子。
因为居高临下的缘故，他看得清楚，村中除了些老人，还有几个孩子，正在嬉戏玩耍。
“小范大人！”
颜行书提高了音量，拂袖道：“剿匪事关亭承伯这等要案，容不得你妇人之仁！”
说着，他转头看向张校尉：“张校尉，遵我命令，速去围杀！”
张校尉看看颜行书，再看看范闲，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颜行书出口伤人，而范闲与他的老上司有旧，且范闲官职较高，该听谁的毋庸置疑。
“你！”
颜行书见到张校尉没动，气得老脸涨红。
他重新将视线落在范闲身上：“小范大人，老夫说了，那十几个刁民，不能妨碍我们剿匪的大计！”
“放心，妨碍不了。”
范闲冷冷地扫了一眼，将衣服下摆掖到怀里，朝外走去。
在一旁如履薄冰的孙敬修见状，连声道：“小范大人，您这是要？”
范闲没有理会颜行书的话，对着张校尉一干将士轻喝：“随我走，先救平民，再剿匪！”
“是！”
在张校尉的带领下，众将士领命，随着范闲朝村子方向潜去。
颜行书看着众人的背影，老脸越来越难看。
他辛辛苦苦带来的剿匪兵丁，竟没一人听他的话，俨然成了范闲的私军一般。
这让他有一口老血喷出来的冲动。
另一边，范闲已然带着一众兵丁，潜伏到了村子附近，再向前一步，便会暴露行迹。
“王校尉，我先入村带走百姓，你带人四处围拢，守在村子外围。”
范闲低声吩咐着：“若是有贼人趁机逃脱，立即擒拿！”
“小范大人要以身涉险？”
王校尉愣了愣，旋即想到军令如山，重重点头：“是！”
他抬手一挥，众兵丁悄悄将整个小村子围拢起来。
范闲看包围圈差不多了，用力扯裂着身上的衣物，而后又在地上打了个滚，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已。
紧接着，他脸上现出慌乱的情绪，跌跌撞撞朝村子跑去。
“救命！救命啊！”
“有没有人？”
……
范闲的呼喊，引来了小村子里一干村民的注意。
有人迎上来将范闲扶住：“这……公子哥，出什么事了？”
村里人没多少见识，但也能认出来，范闲身上穿的是富贵的绫罗绸缎。
“前、前边……”
范闲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朝身后指了指：“我家的车队翻下山了，满满几大车的丝绸、财物都散在那儿了……”
他这副样子，倒的确像是被荆棘条挂破了衣衫。
“啊？车翻了？”
村里人没注意范闲身上没有一道伤口，而是关切地问道：“那人没事吧？”
范闲一愣。
颜行书说这些村民贪财，他本想用财物吸引这些村民去捡拾，从而让大部分的村民离开村子，却没想到这些村民根本没关心财物。
他心思一转，顺势道：“有、有，我爹地他们，都在崖下，生死不知。”
说着，他逼真地挤出两滴眼泪。
“啊？人摔下崖了？”
“走走走，去救人！”
“山牙子，带上绳子和水！”
……
一众村民听了范闲的话，还没等范闲求救，便相互呼喊着，朝着村外跑去。
小小的萧条村子，原本就只有十几个人，眼下哗啦啦走了大半，只剩四五个孩子，两三位老人。
待得村民走远，范闲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上！”
王校尉抬手一挥，兵丁从四处窜了出来。
一部分兵丁将出村的村民按倒，更多的人跟着王校尉冲进了村子。
范闲则是护着几位惊慌的老人、孩童，朝村外跑去。
不过孩童已经惊慌失措，幸亏王校尉又派了几个人帮忙，这才将孩童带出了村子。
“杀啊！”
“不许放走一个贼子！”
……
不多时，村中心响起了一阵喊杀声。
范闲揉了揉身边，因为惊吓而哇哇大哭的孩童的脑袋，迈步朝村子里走去。
他本想参战，谁知才走到村中心，喊杀声就已经消失了。
“小范大人！”
王校尉盔甲带血，从村中间的祠堂走了出来：“这群贼人正在吃酒，个个大醉酩酊，末将捡了个便宜！”
范闲恍然：“难怪方才我喊的声音不小，却没贼人出来。”
他推开祠堂的门，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祠堂的大院中，最显眼的便是十四辆大车，大车周围散落着一些酒肉，不少尸体倒伏四处。
更有不少身着商队服饰的人，身上带伤，醉态迷离，被京都守备军持刀架着脖子。
“噔噔噔……”
匆忙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颜行书等人赶了过来。
见到院中的景象，颜行书老脸带笑：“小范大人，院中景象如何？”
“十四辆大车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