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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 堂下因何状告本官

    陶半瞎的独眼快要挤出眼泪来,被吓得浑身哆嗦。

    他带着哭腔哀求道:“官爷、官爷,我、我没钱,你们就放过我吧。”

    “可怜我儿子早亡,家里妻子多病,我是真的没钱啊……”

    陶半瞎说着,双腿一软。

    若非胖衙役架着他,他几乎就要跪下了。

    “屁!你死了儿子关老子什么事?”

    胖衙役朝陶半瞎脸上啐了一口,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道:“我看你婆娘之所以生病,还是你不中用,喂不饱她,要不你把她送来老子房里,保证让她病体康健!”

    瘦衙役则直接上手了:“老小子扯谎也不知道编点新鲜的,这年头谁不知道来县衙告状要带银子,我看这钱一定藏在你身上。”

    两个衙役如狼似虎,拽着陶半瞎的衣衫就开始搜刮起来。

    远处,高达买完药,刚巧看到了这一幕。

    “找死!”

    高达暴喝一声,跃身一个飞踹,将两个衙役打倒在地。

    两个衙役骤然遇袭,一时之间摸不清头脑。

    待从地上爬起来,看见高达一身布衣后,二人顿时怒不可遏:“哪来的瞎子,看不见大爷身上的衣服?”

    “滚过来,磕头掏钱,给大爷兄弟赔罪!”

    两个衙役指了指身上的皂服,嚣张到了极点。

    高达将陶半瞎护在身后,眯眼看着两人,没有多废话,抽出了金锏。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见状,两个衙役连连后退,举着手中的水火棍色厉内荏。

    他们在衙门口当值多年,还从没见过敢对他们动手的百姓,眼前这小子方才那一下就能凸显出强大的实力,两人若是一个倒霉,被这愣头青弄残,盘剥多少钱都划不来。

    “哼!”

    高达冷哼一声,没有同二人计较,转头看向陶半瞎:“陶大哥,去击鼓。”

    陶半瞎怔了怔,带着哭腔垂头顿足:“没有鼓槌,没有鼓槌啊,一个鼓槌……要十吊钱,我买不起啊!”

    高达面色一寒,扭头看向两名衙役:“陶大哥放心,我来帮你敲!”

    语毕,他伸手拿过陶半瞎手上的状纸,身形掠动。

    两名衙役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胸口便遭了重击,身形重重地朝后倒去,水火棍脱手而出。

    高达夺过二人手中的水火棍,径自走到了鸣冤鼓前。

    “咚咚咚……”

    他以水火棍做鼓槌,敲击鸣冤鼓,鼓声轰隆作响,传遍县衙周围。

    完了,出大事了!

    两名衙役对视一眼,抓起高达扔在身上的状纸,连滚带爬地朝着县衙里边跑去。

    高达双手不停,足足敲了数十下鸣冤鼓,才歇了下来。

    陶半瞎胆战心惊地走上前来,对着高达低声道:“高兄弟,你、你打了差老爷,这状我们告不成了,县衙待会定然会找人来抓你,你、你快逃吧!”

    范闲是堂堂监察院提司,可这位高兄弟不是,县衙怪罪下来,高兄弟难逃皮肉之苦。

    陶半瞎的心理,单纯朴素。

    “陶大哥放心。”

    高达单手握锏,望着紧闭的县衙大门冷然道:“我就站在这里,县令要是抓我,我就连县令一起给揍了!”

    听到高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陶半瞎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

    他站在高达身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小范大人快快到来,别让高兄弟遭了殃。

    半刻钟后。

    “吱呀——”

    随着一阵沉闷的响声,县衙的大门缓缓打开。

    陶半瞎想象中衙役鱼贯而出抓捕高达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走出大门的是县衙的老书办。

    老书办对着陶半瞎和高达问道:“是哪位要状告本县典吏?”

    听到这问话,陶半瞎本能地想要退缩,但想起不能让高兄弟被冤枉,他咬牙上前:“是、是草民。”

    “进来吧。”

    老书办朝着他挥了挥手,朝县衙内走去。

    陶半瞎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高达迈步跟随,却在大门处被拦了下来。

    “怎么,县衙不许旁听?”高达抽出半截金锏,态度强硬。

    老书办本想发火,但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缓和下来:“里边请。”

    众人进了县衙大堂,两排衙役杵着杀威棒,分立两侧,庄严肃穆。

    而正堂之上的牌匾下,却与寻常县衙并不相同——属于县令的座位上并没有人,而在县令的案桌外,放着一张面朝大堂门口的椅子,上边坐着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面容阴鸷,身着典吏官服,翘着二郎腿,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见到陶半瞎上堂,他声音戏谑地问道:“堂下何人,因何状告本官呐?”

    陶半瞎自从进了县衙的大门,一直低垂着头,此时听到这声音,浑身一怔,瞪着眼抬起头来。

    “嗒嗒嗒……”

    他口中发出上下牙打架的声音,面色惊恐,一骨碌坐在了地上:“申申申、申典吏……”

    陶半瞎心寒如冰。

    自己跑来县衙状告典吏申国尧,主审官却正是申国尧?

    这让他,从哪找天理啊?!

    “哟,原来是你这个臭瞎子?”

    申国尧二郎腿一晃一晃,斜睨着陶半瞎,讥笑道:“状纸写的不错,花了不少钱吧,看来每个月半吊钱,对你来说太少了?”

    “我、我……”

    看到申国尧耀武扬威的样子,陶半瞎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只剩下了恐惧,什么小范大人、监察院都抛到了脑后!

    他心生惧意,在地上蹭了两步,突然爬起来就朝大堂外跑去。

    “拦住他!”

    申国尧一身令下,几个衙役手脚麻利地叉住了陶半瞎。

    申国尧看着被叉回来的陶半瞎,冷笑道:“臭瞎子,敢诬告本官,我看你是不知道国法森严!”

    “来啊,杀威棒伺候!”

    几个衙役手法娴熟,将陶半瞎正面朝下,按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高达终于忍不住了。

    “砰!”

    他身形掠动,冲到大堂,抬起金锏便打断了其中一条杀威棒。

    申国尧升堂本就是为了戏弄陶半瞎,对于高达的存在也早早就知晓了,此时并不惶恐。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高达喝道:“大胆,无知匹夫竟敢以武犯禁,本官倒要看看,你今天敢不敢动本官!”

    哗啦啦……

    一众衙役捕快刀棒齐备,冲到了大堂内,将高达与陶半瞎围了起来。

    高达怒火中烧,本想依着性子直接开打,但想到范闲一贯的叮嘱,硬生生将这股冲动忍住了。

    他从怀中掏出虎卫腰牌抛向申国尧:“凭你一个小小的典吏,也配与我说话,太平县县令呢,叫他来见我!”

    申国尧伸手接过令牌,只大致扫了一眼,便心中一凉。

    他地位低微,腰牌上边繁琐的虎卫花纹他不认识,可正中间那个官员通用的——五品,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位是比县令都高了两品,微服私访的大人物!

    申国尧第一时间在心中下了论断,连忙拽着老书办到了一旁:“快去请县令大人回来。”

    老书办迟疑道:“可是四爷,县令要是知道这陶半瞎的事,您可就……”

    “你懂个屁!”

    申国尧低声呵斥一句,解释道:“新来这位县令不通政务、不知民间疾苦,就是个只知道游山玩水的棒槌,糊弄他还不容易?”

    老书办放下心来,连忙朝着门外跑去。

    申国尧赔笑着将玉佩递回给高达,指着自己方才坐过的椅子道:“大人,您先坐着等一会,县令大人马上就到。”

    高达冷着脸没理睬他,将陶半瞎扶在了椅子上,安静等着县令的到来。

    等待的过程当中,县衙周围开始慢慢汇聚起了围观的百姓,范闲与海棠朵朵一行,也开始闻讯赶了过来。

    几人才刚刚走到县衙门口,一辆轿子晃晃悠悠从另一侧走了过来。

    前方两名衙役鸣锣开道:“县令大人回府,回避左右!”

    百姓们纷纷挪开了道路,将大门让了出来。

    轿子进了县衙,一名身着儒士长衫的人从中走了下来,沉着一张脸,老远就能看出不高兴来。

    范闲见到此人,忍不住低声道:“宋文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