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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百密一疏

    “嗯。”赵卿言闷哼一声,眼皮动了动,然后费力的睁开,环视着周围。

    房间里的装饰虽然算不上奢华,但也不像客栈的房间。身上烧糊的衣衫已经换成了一套干净的白色内衣,伤口疼痛中带着几分清凉,显然是用过药了。而房间里的人看到他醒来都连忙围了过来,关切的看着他。

    齐王、卓易、江无颜、冉浩煵、赵柏翼,还有白臻。

    赵卿言强忍着刺骨的疼痛和强烈的呕吐欲望坐起身来,哑声开口:“谁给我处理的伤口?”

    见他醒来第一句问的是这个,众人都不禁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冉浩煵兑了一杯微温的水端给赵卿言,低声道:“是我帮少爷上的药,药是少爷自己配的那些药,衣服是府内做好的成衣。还有……汤药是请来的几位郎中配的,所有被烧伤的人都是这么喝的。”

    “那就好。”赵卿言推开冉浩煵的手,定了定神,问出了第二句话:“木小姐怎么样了?”

    直到此时几人才反应过来赵卿言上一句话的意思——他有洁癖。对于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几人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依旧是冉浩煵开口回答:“木小姐左颊被烧伤,身上也有很多处的烧伤。郎中说她心脉郁结,又吸入了大量的烟,还要几天才能醒来。虽然一些伤口痊愈的会慢一些,也肯定会留下疤痕,但她现在并没有生命危险。”

    “左颊。”赵卿言皱着眉,脸上现出了几分痛苦。

    熊熊燃烧的柱子倒下,即使奋力赶去,终究还是差了一步。砸在自己脊背上的木柱还是伤到了木清菡。因为父亲死去而心力憔悴的木清菡被这么一砸,直接昏了过去。不知是因为浓烟太重,还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眼前的一切都已经模糊起来。之后……

    可能,就是那个时候伤到的脸吧?

    赵卿言伸手按着额头,强行停下了回忆,紧咬着牙道:“把韩焉给我叫过来……不,算了。浩煵去把我的腰牌翻出来,和韩焉一起去找县令,命他封锁城门,然后……”

    齐王道:“我已经令人用你的令牌令人封锁城门,正在排查之中,凶手很快就能找出来了。”

    “不,不是排查。”赵卿言咳嗽了两声,记忆再次如潮水一般无法控制地涌了上来。

    ……

    “皮带已经断了吗?”内力突然堵塞,钢铁相撞的声音响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即使迅速调整了姿势,身体还是免不了重重砸在地面,肩膀一阵钝痛。

    一种奇怪的味道飘入鼻子,像是……尸臭。

    用力嗅了嗅,掺杂在焦糊味中的,的确是尸臭。这味道不对劲!这里哪来的会散发尸臭的死人?

    简单处理了一下腿上的支架,站起身来,环视着四周。自己唯一看见的,就是三步之外被埋在火堆中的尸体——已经被烧得一片漆黑的尸体。

    确定那股尸臭确实存在,心中慢慢升起隐约猜到原因的恐惧,已经顾不了对脏东西本能的厌恶,随手折了根足够结实的树枝,将烈火中的尸体勾出来,拔下发间的发簪,刨开了尸体的胸腹。

    内脏已经溃烂了大半,恶臭扑面而至。早已屏住呼吸,只隐隐问道了几丝味道的自己在心中暗自庆幸了一下,小心的避开看起来就不想触碰的烂肉,隔着尸体的衣服抓起胳膊和腿晃了两下。关节很软,如同散开一般。

    “内脏溃烂,关节柔软……”以树枝撑地站起身来,顺手用树枝戳了戳尸体已经被烤糊了大半的皮肤,自己的声音中居然带上了几分笑意,“果然已经死了三四天了吧?”

    尸体被摆放的地方恰好是一座木屋烧毁倒下的位置,木片上面才是柱子和房梁。可以说,这是个把尸体烤糊的绝佳位置。

    而一路走来,随处可见的尸体,全是颈侧被割,一刀致命。那……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指已经在尸体的脖子上摸了一圈,没有伤口。

    一具,又一具,再一具……说不清试了几次,结果仿佛。脖子,有的可以摸到伤口,有的则摸不清楚。死去多时的尸体,脖子上或有或无,或不致命的创口,被压在火堆之下。

    而一路走来可以轻易见到的尸体,几乎,全是一刀割喉。

    高手、屠杀、预谋、破绽。

    对!至少有破绽!

    “云墨!云墨!”江无颜的声音将赵卿言的心神拉了回来。赵卿言有些发怔,下意识喃喃:“尸体。”

    齐王皱眉:“什么尸体?你是不是难受?先休息一会儿吧?”

    赵卿言这才看清众人看向自己担心惊恐的目光,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他可以想象到自己此时的脸色该是何等苍白。

    “我没事。”赵卿言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脸色也略略好看了几分,  “去问县令,最近有没有遗失的尸体。还有,让他想办法给我弄一份木马侯府下人幕僚的名单,弄不到就用别的方法,五天之内我要看到。”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什么?”

    赵卿言又是一阵呛咳,在冉浩煵的搀扶下才坐稳,眼神黯淡了几分。稍稍喝了几口水,强打起精神,他将自己在府中看到的景象简单说了一遍。

    众人都是见惯了死人的,但听见赵卿言的话,还是免不了一阵反胃和惊诧。

    赵卿言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反应,继续道:“只有木马侯府缺人了,才需要用死人代替缺失的尸体。我想,这些尸体若不是衙门里的,就是从城外运进来的。这种时候,又是选头牌,又是木马侯府的重要日子,我想可以光明正大运东西进来的商队不多。”

    白臻道:“岂是不多?根本就没有。”见众人看向自己,补充道:“从下聘十天前开始,就禁止所有商队入内。就算是我家的商队,也被拦在了外面。十天的话,尸体都要烂了吧?”

    众人点头,却陷入了沉思。白臻的话并没有夸大,如果连白家的商队都不能通行,那还真的没有能进来的商队了。

    江无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带来的那些人,运的聘礼不会被查。”

    不同于余人的惊诧,赵卿言似乎也想到了,只是沉默了片刻,便轻轻点点头:“应该只有这样了。”

    江无颜歪歪头:“云墨,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

    赵卿言一怔,点点头:“当然。”

    江无颜问道:“你是怎么想起来在一片火海中还有闲心把尸体剖开看看新鲜不新鲜的?”

    本来以为江无颜要问什么重要事情的一众人听见他就问了这么一件事,不禁啼笑皆非。赵卿言都难受成这样了,他怎么还有心情问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

    赵卿言倒是没有表示奇怪,只是道:“只是凑巧发现了而已。而且我也有意去试着寻找那些一场火就会烧完的东西。”

    江无颜问道:“所以你一醒来就说了这么多的想法,也是你在火里的时候就想到的?”

    “差不多吧。”赵卿言皱皱眉,“但我总觉得还有什么忘掉的。”

    江无颜道:“那就好办了,我可以和你直说了。”

    赵卿言似乎又开始头痛,抬手扶了一下头,才道:“说。”虚弱的声音更小了几分,但显然没有打算就此结束讨论的意思。

    江无颜继续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侯府里就那么几件武器,你是用什么剖开的尸体?”

    “几件武器?什么意思?”赵卿言一时没听明白他的问法,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点。

    江无颜道:“那我就换一种说法好了。着火的时候,是聘礼下到侯府的第一个夜晚。为了对你这个小王爷表示尊敬,木马侯府上下家丁弟子的佩剑武器都被下了,就放在后院的一个专门腾出来的房间里,门上挂着两把机关锁。我估摸着你应该对这件事感兴趣,我就在火灭掉之后,也是除了你和浩煵之外,还没有人进去过的时候,第一时间去了那个房间。结果,里面的武器很完整的摆着,一件都没少。屋子的墙壁外面有些许裂痕,但绝对连一只手都伸不进去。门上挂着这把锁,我帮你卸过来了,你玩玩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锁头扔给赵卿言。

    赵卿言等东西砸到自己腿上停下来,才伸手拿起来,打量了几眼,伸手捏了几下就打开了:“这把锁怎么了?”

    江无颜问道:“看不出来?”

    赵卿言皱皱眉:“我脑子被烧坏了,有话你直说。”

    听着他们的对话,余人却是都笑不出来了。赵卿言只是靠着一股劲儿撑着才没昏过去,江无颜的话他自然听着费力,但不代表其他人听不明白。

    江无颜摊摊手:“这么简单的锁,难道作为机关世家的木马侯府,上下一百多号人就没有一个可以把它打开的?屋子很结实,那些外面的裂纹,显然是被在外面的人打出来的。为什么?他们需要武器,但他们进不去。再简单点说,我是为了帮你将你的猜测更加肯定几分——这次屠府,是早有计划的屠府,是一场裸的屠杀。这把锁,肯定不是走水时的那把锁。”

    江无颜目光沉了沉:“云墨,听好了,我帮你顺一遍。你进去时,是火烧得最大的时候,死人的尸体已经被换过了,说明屠杀已经结束,人已经离开。而木清菡活着,不是来人有意留她活口,就是她是在那些人离开后,才出现在你能看见的地方。所以,现在只有你们两个才有可能直接见到屠府的凶手。先不管木清菡,我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个,你见到木清菡的时候,她已经昏倒,还是清醒着,是否有自己活动的能力?”

    赵卿言道:“她清醒着,但被点了穴,就在湖面的船上,很容易就能看见。”他脑子转不过弯,但他能明白江无颜的意思,这就够了。

    江无颜点点头:“那就是木清菡是否看见送她过去的人是谁,就能知道她为什么活着了。继续,下一个问题。你进去的时候,那些新鲜的死人死了多长时间,怎么死的,死去被摆放的位置有没有什么特点。还有,那把锁,你看见过吗?”

    新鲜的死人、摆放的位置。江无颜的措辞很奇特,也很尖锐,一针见血。

    赵卿言比刚醒过来时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在片刻思索后便给出了答案:“一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死的原因,割喉,手法相当利落。他们的位置我留意过,火里火外都有,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个时辰的话,就是火已经烧起来之后才开始的屠杀?”江无颜眯起了眸子,“按你的说法,看来不止是没有被烧毁的尸体,连被烧得面目不清的尸体也是割喉。那么……”

    是嫁祸,还是有能力动用如此之多杀手的势力?

    见赵卿言沉思不语,江无颜又道:“那这件事暂且不论,你还记得有关于这把锁的事情吗?”

    赵卿言攥了攥拳将身体的不适压下,尽力让自己说出最清楚的回答:“那把锁我并没有经过,但那个地方白天的时候我去过。我记得附近较为空旷,也没有什么屋舍树木。如果武功较好,通晓阵法,应该在火未灭的时候就能过去。”

    众人闻言看向了白臻,这个众人中对木马侯府最为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