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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不速之客

    冉浩煵无声的从门外走入,闻见屋子中浓重的迷香的味道,暗自松了一口气,轻掩起门,往香炉走去。

    因为赵卿言夜晚惧光,窗子上挂着的布帘将窗外的些许晨光完全遮掩,屋子内仍旧是一片漆黑。但光芒再昏暗,也足够冉浩煵看清香炉边那张桌子上多出的一小撮香灰。

    冉浩煵猛然止步,脸色瞬间变得雪白一片,想要转身去看床上的赵卿言是否醒着,身体却僵硬的动弹不了。

    “怎么?敢给我下迷香,还不敢看我?”身后响起了赵卿言带着轻笑的声音,还有从床上坐起的窸窣声。

    冉浩煵指尖紧张的收缩了一下,还是慢慢转过身,无声跪下,低首不语。

    “抬头,看着我。”赵卿言淡淡说了一声,眉毛轻轻一挑,“你这么怕我干什么?就算我没发现,你还打算瞒着我不成?”

    冉浩煵依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了眼睛:“浩煵不敢。”

    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没有休息好,赵卿言的脸色及其不好,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眸子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难懂。

    赵卿言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起来吧,这次我不生气。”

    冉浩煵一怔,看了赵卿言一眼,连忙俯身请罪:“属下知错,请少爷重罚。”

    “罚?我又什么可罚的?”赵卿言叹口气,“要是我生气,我就不会看着你离开。或者说,我就不会任由你往香炉里放迷香。”

    冉浩煵脸色变了变:“少爷那时候没睡?”

    赵卿言轻瞥了他一眼:“我一直就没睡。”伸手从旁边拿过衣衫披在身上,站起身去把窗户推开,喃喃道:“你以为只有你想你师父,我不想?”

    冉浩煵一时失语。

    赵卿言转身靠在窗边,垂目看向冉浩煵:“你现在也看到了,不知多少的人在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无所顾虑了。”

    冉浩煵默默听着,仍旧没有开口。

    赵卿言似乎也没打算让他回答什么,半侧着上身伸指在窗纸上轻戳,目光有些悠远:“再有不久你也该及冠了,我希望你不要再犯这种错,我不想看见。”

    冉浩煵抿抿唇,低声道:“我不会再犯了,少爷请放心。”

    赵卿言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淡淡吩咐:“你一会儿出去转转,看看周围盯着的人多不多,若是人不多你就亲自去一趟风云轩,让她们查查这次选头牌举办时间是谁决定的。如果有人盯着就写封信让风云轩分轩的人送过去,就说过几日我亲自过去。”

    冉浩煵问道:“少爷也猜到了?”

    赵卿言回头看他,微微皱眉:“也?还有谁?”

    冉浩煵将冉星尘的话复述了一遍,有些担忧的看着赵卿言。

    “他也去了啊。”毕竟一夜未睡,赵卿言脸上的倦色分外明显,即使有意遮掩也掩盖不了多少,“我休息一会儿,一个时辰之后把我叫醒。等我醒了你再出去吧。”也不关窗户,走回去躺下,却睁着眼望着头顶。

    冉浩煵默默站起身,将香炉中的香灰拿去外间倒掉,又燃起了新的安神香。

    “浩煵,你认为他们将日子选在这种时候出于什么目的?”赵卿言往被子里缩了几分,把下巴也盖住,低低出声。

    冉浩煵道:“选头牌的时间在至少白公子告诉世子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或许只是因为离少爷下聘的日子较近吧?”

    赵卿言道:“选头牌投入巨大,仅凭白臻,不可能决定时间。大学士可以将活动举办时的安排交给他,但不可能将全部事宜都交给白臻决定。不止是轻风,你师父也与大学士交情匪浅。他有什么理由将活动时间安排在下聘前三日、你师父的忌日的那一天?”

    冉浩煵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赵卿言苍白的脸色道:“我就去向风云轩问情报,最多十日就能得到结果了,少爷不要多想了。”

    赵卿言轻叹口气,点点头,又往被子中缩了缩:“你帮我填一个手炉来吧,有些冷。”

    冉浩煵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只是默默点头,去屋角的火盆取炭填了个手炉拿给赵卿言,又去屋角往火盆中填了些新炭。

    赵卿言将手炉抱在怀里,稍稍适应了一下温度,然后侧过身慢慢的闭目睡去。

    冉浩煵站了一会儿,等屋里迷香的味道散去大半,去将窗户关上,才去外间打坐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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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帮我通传一声,就说故人来访,请求一见。”江无颜从怀中掏出一块手指长短的竹制令牌,递向侯府门口的守卫。

    守卫微怔,显得有些为难:“这种时候不方便吧?如果不是急事,能否请您改日再来?”看了一眼来来往往忙碌的下人,表示无能为力的耸耸肩。

    江无颜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裹在令牌上递向守卫:“麻烦通传一下吧,侯爷会愿意见我的。”

    守卫看见从手掌露出的一角,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色,脸上的坚定也动摇了几分,最终还是接过了令牌:“那您稍等一会儿,我去向侯爷请示一下。如果侯爷不愿见您,那……”

    江无颜微微一笑:“没关系,忙帮到了就可以了。”

    守卫这才放下心,和旁边一同把守的人说了一声,然后快步而去。

    江无颜并不是很着急,背着手看着分外忙碌的木马侯府,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木马侯便亲自前来,目光落在江无颜脸上,皱起眉来:“江无颜?”

    江无颜摊摊手,问道:“侯爷不请我进去吗?”

    木马侯目光有些复杂,很显然不欢迎他,但还是让开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领路。

    有木马侯带路,江无颜自然不会被阵法难住。他跟在木马侯三步后,甚至还有闲心四处观赏。不同于外面,木马侯居住的庭院及周围都极为安静,没有一个人走动。走在用修剪得当的灌木花草布置的阵法之中,耳边只有微风刮过树叶的轻响和泉水流动的叮咚,不由的感到一阵轻松,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木马侯显然没有心情陪他欣赏美景,直接去了自己的书房,淡淡道:“随意坐吧,如果不需要茶水我就不特别找人沏了。”

    江无颜笑笑:“这就是侯爷的待客之道吗?”

    木马侯看着他,缓缓道:“你是我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江无颜也不在意这些细节,拂摆坐下,脸上的神情淡淡,唇角噙着一抹笑意:“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躲不过去的。就算侯爷想就此结束,也要问问我们的意思不是?”

    木马侯眼中带上了几分嘲讽:“是啊,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但我没想到来的会是你这位‘故人’。”

    江无颜摸摸下巴,悠然反问:“难道侯爷有什么想等来的人?”

    木马侯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声音沉了几分:“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让这件事过去吗?”

    “可能吗?”江无颜嗤之以鼻,“只要那个东西还在那里一天,就不可能过去。”

    木马侯默然,许久之后低声问道:“你还想怎么样?死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

    江无颜道:“但凡有可能,我绝对不想让这件事继续下去。可我有得选择吗?你想让我自欺的相信那个东西永远不会被发现?”他冷笑了几声,眼睛眯了起来:“还没被发现呢,仁宗就已经下令屠府。如果被发现了,莫说九族,十族都不够灭的。”

    木马侯无言以对。

    江无颜换了个姿势,下巴挑高了几分:“还是你认为,云墨能保得住木马侯府?现在的他,可是远远不够这个资格。”

    木马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几分怒气:“我承认我将清菡嫁给他是存有私心,但我绝对没有以此作为要挟谋求自保的想法。”

    江无颜挑挑眉:“婚嫁的事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侯爷准备怎么做。坐视不管,自欺欺人的祈祷那个东西永远不会被发现?鱼死网破,拼上性命换一个后代家人的活命之路?还是干脆把这件事和云墨说清楚,让他去帮咱们把那个东西偷出来?”

    “万万不可!”木马侯低呼出声,然后才看到江无颜眼中的揶揄,“不要再利用墨儿,他不能再承受更多了。”

    “利用?”江无颜嗤笑,“我至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遇见的他,你可是处心积虑才和齐王府订下了婚约。”

    木马侯皱眉:“这不是我的本意。”

    江无颜道:“对,不是你的本意,是你爹的主张。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而且十几年的时间,你为什么不解除婚约,你难道不感到愧疚吗?”

    木马侯也带上了几分怒意:“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江无颜一正颜色,满脸的嘲讽瞬间消失不见:“既然咱俩处在同样的境遇,又没有更好的选择,合作才是眼前的最佳之策吧?”

    木马侯自知中了他的圈套,却也无法反驳,只是问道:“你现在就要我的答复吗?”

    江无颜摇摇头:“当然不是,毕竟咱们之间的分歧并不算小。我只是提前知会侯爷一声,侯爷慢慢考虑,我们不急。”

    木马侯目光一动,问道:“你们?还有谁?风云轩还是鸩酒堂?”

    “余音阁。”江无颜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紧跟着问道,“侯爷很在意?”

    木马侯果然没有追问,沉吟片刻:“具体的答复待墨儿走后我再给你,可以吧?”

    江无颜自然没有意见:“求之不得。”悠然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侯爷了,过几日我再登门。”伸了伸手。

    木马侯将令牌还给他,又问道:“你自己出得去吗?”

    江无颜道:“按来时的路返回大抵是没有问题的。”

    木马侯道:“那就不送了,走好。”

    江无颜并不介意木马侯的态度,拱拱手作告别礼,也不等木马侯回礼,便转身离去。

    木马侯站在原地沉默许久,突然出声吩咐:“木朽,去为我准备一下占卜所用的东西,我先去焚香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