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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何为情意

    幽静的庭院中流水潺潺,伴随着女子指间奏出的叮咚泉音,二者相伴,美若仙音。抚琴的女子不足双十年华,一袭雪衫不加点缀,裙摆如雪莲花瓣般散落在地自然清雅。青丝倾泻而下,在白裙洒落如泼墨,发间束着雪白飘然的缎带。白皙的脸颊未有任何妆容,微卷的睫毛映衬着低垂的眸子,朱唇带着清浅的笑意。宁静美好。

    一曲弹罢,清朗的声音响起:“江上调玉琴,一弦清一心。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始知梧桐枝,可以徽黄金。”一名青年从树后走出,向女子缓步走来,抚掌轻赞。

    女子略显诧异地看向他,浅笑道:“原来是子御啊,请坐。”

    青年无奈摊手,道:“木姑娘,木小姐,能否请您直呼我的姓名?总叫我的字,太客气了,非常非常别扭。”

    木清菡转眸一笑,道:“如果温二少爷能不故意隐藏气息,然后突然跑出来,再吟上几句酸诗的话,大概我就不会称呼你的字了。”

    温纶叹道:“本公子是在称颂木小姐的琴艺高超,怎么会是酸诗?”

    木清菡抱着琴盈盈起身,问道:“难道你游戏花丛时不是借古人诗词去讨人欢心的吗?”将琴交与侍女,在亭中屈膝而坐,耐心烹茶,不急不躁的将沸茶倾倒而出,道:“二位,请吧?”

    温纶屈膝正坐,嗅了嗅茶香,道:“果然是木小姐经手的茶,果然很香。真是‘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为蒙山’啊。”

    “不得不说,我现在也好奇起来了,你平日在青楼也是如此称赞的吗?张口就来,当真熟练的很呐。”一个黄袍青年摇扇而出,温笑而语。如果说温纶是随性,那他就是沉稳。

    温纶哼道:“当然不是,我会和她们说,我要为她们即兴作诗一首,然后拿古人诗篇充数。”

    白臻笑着看他一眼,道:“大言不惭。”掀摆坐下,捧茗浅尝。

    温纶趁着木清菡没注意瞪了他一眼,略一沉吟:“清菡,我听你琴中似有忧愁,可是有什么心事?”

    木清菡奇怪的看向他:“你今天突然间怎么了?情场失意,拿我练练手?”

    温纶愣道:“什么?”

    白臻看着温纶吃瘪的表情不客气的轻笑出声:“温大少可是百花丛中的老手,怎么会失意?再退几步讲,他哪儿有胆子拿你练手?”

    木清菡抿唇一笑:“我也不大相信他能失败,只是他这副样子……好像脑子不大灵光?”

    白臻忍笑道:“我们想着你可能会心情不畅,过来看看你,又怕你不愿意和我们说。他拍着胸膛说他三句话就能让你倾吐心言,不然三个月不入风月场。”

    木清菡道:“这个代价蛮大的。”

    白臻点头道:“深有同感。”

    “喂!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温纶不满的嚷了起来,但看见木清菡笑容中没有勉强,也放下了心。

    三人笑了一会儿同时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开口,一时间分外寂静。木清菡看着茶盏中的茶水,低声道:“谢谢你们过来,我感觉好多了。”

    温纶问道:“果然还是心情不好吧?”

    木清菡微笑道:“还是有些担心父亲。”

    温纶眨眼道:“是吗?难道不是担心情郎吗?”

    木清菡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笑容有些伤感:“云墨吗?肯定会担心啊。他身子一向弱,这次不知道大病一场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白臻道:“只是暂时的事,不是也就撤职禁足吗?他那么受宠,很快就会好了。”

    温纶正要开口,看到白臻提醒的眼神,将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道:“不要太担心了,他不会有事。”

    木清菡垂眸道:“这种用来骗人话就不要说了,我不需要劝慰。担心就是担心,除此之外我不会怎么样的。”

    两人与她自幼相识,很清楚她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性子,就没有多说。温纶默默喝着茶,半晌后问道:“清菡,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木清菡淡笑道:“问吧。”大概也猜出他以如此郑重的态度会问出什么,抬起头安静的注视着他。

    温纶因为她的眼神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问道:“赵卿言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还是这个问题啊。”木清菡轻轻说了一句,没有回答。

    温纶皱眉:“是,还是这个问题,因为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不介意他的身体,不介意他的声名,不介意他的性情……你什么都不介意,但你愿意吗?你爱他吗?我什么都可以不管,但我不愿意看着你就这么嫁给一个和你对一样彼此都毫无感情的人,为他分担那些你完全可以不去承受的痛苦。值吗?”

    木清菡还是没有说话。

    温纶道:“不要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信。赵卿言一直不愿娶你过门,难道不是因为他自己都不愿意拖累牵连你吗?是,他很优秀,也有着无人能及的恩宠。但那些有什么用?他给不了你庇护,给不了你爱,给不了你一世夫妻,甚至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家庭!”

    “行了,别说了。”木清菡的声音仍旧轻柔,唇角噙着笑容,“我只有那么一个答案,我不在乎。”

    温纶激动道:“这天下比他合适你的男子有那么多,你何必这般?”

    木清菡闭了下眼:“如果你执意要问,那我可以回答你。我从来就不想要你所说的儿女绕膝,执手同老,我更没奢求过情之一物。我要的,相敬如宾,是死生两不相干。除了他,没人愿意。”

    “你……我……”温纶骤然起身,眼中满是慨然与失望,不再看她,拂袖愤然离去。

    白臻抿着茶水,待温纶离开才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木清菡淡然道:“因为他不愿死心。”

    白臻轻叹:“拿自己一生幸福让自己死心,你也太糊涂。”

    木清菡沉默着道:“白臻,有时候,父母之命真的太重太重。”

    白臻道:“所以你在母亲的遗愿和你们两人彼此的爱恋间选择了前者。”

    木清菡苦笑了一下,问道:“你不会也要说什么,我母亲九泉之下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结局之类的吧?”

    白臻摇头,道:“不,我尊重你的选择。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我只能说,也许温纶不是很适合你,但他愿意为了你改变。但你如今选择的那位,即使在他人眼中你们多么天造地设、珠联璧合,他也不可能为了你去改变。磨合之后,你们之间就是一道填不平的鸿沟。”

    木清菡痴痴看着温纶离开的方向,轻轻出声:“大概,会是这样。”

    白臻带上了几分认真,道:“清菡,我单纯的希望你可以多加考虑。如果你还是一定要选赵卿言的话,我和温纶都不会阻拦你。温纶他,比起和你在一起,会更在乎你的快乐。如果你无法去爱赵卿言,无法退让包容他的棱角,那就真的是貌合神离,死生两不相干了。”

    木清菡微微颔首:“我明白。”

    白臻起身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留了。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带些赵卿言的消息过来。”

    木清菡咬咬唇,道:“麻烦你了。还有……这件事请一直对他保密下去。”

    白臻笑道:“我知道,温纶不会知道的。”忽然又加了一句:“对了,听说这回大内插手傀儡宫,赵卿言也一起来了。你要不要见见他?我帮你安排马车,偷偷看一眼?”对她眨了眨眼睛。

    木清菡一怔,知道他在开自己玩笑,不禁脸色微红:“不了。”

    白臻道:“唉,那可惜了。”不等木清菡再做询问,扬长而去。

    “小姐,离得那么近,不去见见姑爷吗?”侍女看着自家小姐沉思不语,不禁小声问了一句。

    木清菡一怔,雪白的脸立时红成一片,嗔怒道:“好你个丝竹,也来气我是吗?我还没出阁呢,乱叫什么姑爷?”

    丝竹掩口笑道:“小姐脸这么红啊,很少见呢。看来小姐很在乎姑爷啊。”

    木清菡嘟唇:“你要是再这么说,当心我生气了。”

    丝竹知道她不会生气,故意道:“小姐这样子好可爱,可惜姑爷看不见。”

    木清菡本来想再和她打闹几句,却突然间一阵疲乏从心底涌上,突然失去了兴致,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扶着桌子起身往卧房走去。

    丝竹一怔,只以为自己真的惹小姐不开心了,连忙道:“小姐,对不起,我不乱说话了,小姐不要生气。”

    木清菡知她会错意,柔柔一笑:“没有,我是真的有些累了,不是生你的气,不用担心。”

    丝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真的没有生气吗?’

    木清菡故意开着玩笑:“当然,你放心吧,我生气也不会和你这个不懂事的小丫鬟生气的。”

    丝竹放心道:“那就好,我可真的怕惹小姐不高兴了呢。每次小姐生气我都很怕的。”

    “别胡说,我什么时候生过气啦?”木清菡随口应付着,走入了房间,临关门时又加了一句,“怕我生气就把院子收拾好,不然我一定会生气的。”

    丝竹道:“好的!我一定收拾干净!”